半个时辰后,文舒拿着换好的两贯钱在衙门外等着,没过一会,赵娘子和那两个汉子也过来了。 文舒将钱交给赵娘子,又朝狗蛋伸手道:“嫂子若信得我,孩子我可以先帮你看着。” “自是信得过,有劳小娘了了。”赵娘子道谢后,将孩子交给文舒,便和两壮汉一起往衙门西角的鉴定院去。 鉴定院,顾名思义,自然做的是鉴定之事。 开封府衙主管之事甚多,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办事更加高效,所以像一般的手印和笔迹鉴定,大多不用过堂,只须在此鉴定就好,而鉴定院鉴定完之后,还会盖上府衙公章,以此做为证明。 等文舒带着哭闹的狗蛋去对面的街上买完糖葫芦回来时,赵娘子和那两个大汉正从鉴定院的角门出来。 不用问,光看她的神色,文舒就已经猜出了结果。 果然,没得一会,便听两位大汉道:“鉴定结果已出,槐嫂子这下没话说了吧,说吧,这债你打算怎么还啊,用田地抵还是房子,亦或是孩子,你选一样吧。” 怎么可能用孩子抵,赵娘子连连摇头。 狗蛋是她宝贝,亦是大郎唯一的孩子,房子不能卖,否则她们娘俩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唯一能抵的也只有 “用田地抵。”片刻后,她抖着唇道:“我家有旱地四亩,依如今的地价,一亩八贯,我抵三亩给你,多出来的四贯钱我要现钱。” “爽快!”两汉子大笑道:“那明早晨时,依旧在这里,我们带铜钱过来,你带地契,顺利过户后,此事便算消了。” 看着两人扬长而去,赵娘子猛的蹲在地上捂脸大哭,“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狗蛋原本正津津有味的吃着糖葫芦,见状似被感染了一般,也小嘴一瘪,哇的大哭起来。 “哎,哎,别别哭啊。”文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实不知道安慰谁好。 过了一会儿,将伤心全部发泄出来的赵娘子一抹眼泪,站起身接过文舒怀中的狗蛋,然后朝文舒福了一礼:“谢小娘子援手,今日恩情赵五娘必不相忘,他日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借你的两贯钱,等明日他们将钱送来,我就还与小娘子,只不知道小娘子家住何处,这钱又该送往何处?” “不碍事,我眼下也不急等钱用,赵嫂子有难处就先留着用吧,等什么时侯宽裕了再还不迟。” “那不行,既先前已经答应了小娘子,就该言而有信,且明天将地抵出去能得四贯现钱,还了小娘子,也还剩两贯,省着些用,怎么也够支撑一两个月,这期间我也会想办法找活计做,小娘子不必担心。” 见她执意要还,文舒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道:“还是老地方,我有意在那边开个茶寮,近几日都会过去,嫂子到时去那里找我便是。” “好,那我就告辞了。”赵娘子微施一礼,抱着狗蛋踉跄而去。 斜斜的夕阳打在她身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看上去有些寂寥。文舒轻叹口气,转身朝着家的方向离去。 翌日,是个大晴天。 一大早,文家厨娘便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 随着蒸笼揭开,粉色的花辨在雾气中蒸腾,文舒夹出一朵尝了尝,觉得跟昨天的味道差不多,遂满意的点点头,将两笼芙蓉枣泥糕搬至院中的小推车上。 将这些做完,她又回房换了衣物,重梳了发式,然后跟东厢刚起的文老爹打了声招呼,便推着推车出门了。 在西子街口与王玲会合,二人结伴,有说有笑的往大相国寺去。 一月两次的集会,使得大相国寺在这两天格外的热闹,其喧器程度甚至比州桥夜市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各种叫卖吆喝声中,两人寻了个不错的位置,然后将要卖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王玲带来的木箱里装的都是她自己研制的胭脂水粉,她先将一块破旧的布单铺在地上,然后将做好的胭脂盒一一拿出来,整齐的摆在地上。 文舒就简单多了,除了两笼芙蓉枣泥糕,就是两笼素馅馒头。馒头都是寻常花样,没什么可摆的。 倒是那芙蓉枣泥糕样子喜人,正好用来招揽顾客,所以她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白瓷盘盛了两朵放在一旁。 “芙蓉枣泥糕,清甜可口,软糯香甜的芙蓉枣泥糕嘞,走过路过的都瞧一瞧,好看又好吃,五文钱一个。” “看胭脂了,看胭脂了,涂了面若桃花赛神仙,玲珑胭脂,你值得拥有。” “噗”听见王玲的吆喝词,文舒直接笑喷了,“你哪学来的怪词,还值得拥有,你倒是说说,什么是不值得拥有的。” 王玲嗔了她一眼:“一个吆喝词要什么道理,我也是听别人这么喊,觉得顺口就学了。”说着,转头抽了抽鼻子,“你吃的什么呀,这么香,给我来一个。” “韭菜馅的馒头。”文舒一边回,一边给她扔了一个过去。 半个时辰后,随着日头渐高,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旁边玲儿已经卖出去两盒胭脂,而自己的芙蓉枣泥糕还无人问津,文舒不由有些急了。 不,也不能说是无人问津,问还是有人问的,就是一听价格,就摇头走了。 难道是定价贵了?她疑惑的看向旁边的玲儿,眼神似在说,你不是说能卖出去吗? 王玲刚送走一个买胭脂的小娘子,一转头见她这表情,忙道:”别急,别急,现在来的都是一些普通百姓,再过半个时辰,那些富户家的小娘子就该来了,到时侯肯定能看中。” 好吧,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文舒泄气的往地上一坐,和王玲扯起闲篇。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锦衣华服的香客真的多了起来,文舒忙打起了精神,卖力吆喝,“芙蓉枣泥糕,清甜可口,软糯香甜的芙蓉枣泥糕嘞,走过路过的都瞧一瞧,好看又好吃,五文钱一个。” 清亮的声音在集市里传得老远,不远的入口处,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一个穿藕荷色短襦,下搭月白色长裙的小娘子。 她长着一张瓜子脸,细眉,长眼,嘴角微微上挑,一双狭而长的凤眼兴奋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旁边的马上,神情疲倦的少年公子跳下马道:“走吧。” “哎。”粉衣小娘子乖顺的跟在她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