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这辈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理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的含义。 眼瞅着将要彻底击溃徐州军,可战场之上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改变了这次战役的走势。 在最紧要的关头,徐州兵的援军到了。 这支部队说是徐州军,但又非真正的徐州军,乃是典韦率领的广陵兵。 初平元年,群雄讨董,参与的主要势力其实是冀州、兖州的军阀。唯有徐州广陵郡太守张超,因为是陈留郡太守张邈的弟弟,也起兵响应,而典韦作为广陵郡最重要的将领也一同跟随。 张超在此次会盟中很活跃,临时盟主臧洪便是张超的属下。 不过这场声势浩大的联盟实际也就那样,蹉跎了一年多,等到袁绍谋夺了韩馥的冀州牧后,这联盟也就在事实上解散了。 按照正常情况,联盟解散,身为广陵郡太守的张超就要返回广陵郡。 可是这个时候张超才发现来时容易,回不去了。 一方面,张邈、张超兄弟名望甚高,与袁家又关系亲密,袁绍希望二人支持自己拥立刘虞之事,将张超给牵绊住;而另一方面,曹昂要掌控整个徐州,如何会放任张超这个独立势力存在。 张超跟陶谦不同,陶谦出身太差,在世家大族眼中不入流,曹昂不管怎么对待,哪怕手段激烈,大家都会说好。可张超名望甚巨,若是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将其拿下,必然引人诟病。 曹昂犹豫再三,做了一个试探。 讨董联盟一解散,曹昂便以个人的名义私底下给张超写了一封信。曹昂当然不能明着说出自己的意图,而是故意言张超“讨贼有功”,他准备表张超为河内郡太守。 河内郡隶属于司隶,地位远比边陲的广陵郡要高的多。 张超也非傻子,收到这封信便明白了曹昂的意图。 什么表自己做“河内郡太守”,曹昂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回广陵,其他言辞不过是为这件事服务的。 对于曹昂如此霸道的行为,张超满是不忿。 世间岂有如此道理,竟明目张胆地谋夺别人的东西。 可不忿归不忿,面对曹昂的问询,张超实际上并不敢拒绝。张超很清楚,曹昂要想表他官职,根本不需要跟他商量,之所以有现在这一出,不过是给双方各留一个台阶下,全了彼此的颜面。 他可以拒绝,可他若是真拒绝了,曹昂绝不会善罢甘休。 曹昂的手段,张超昔日在广陵就见识过。 而且现在的广陵,军政权利几乎大半落入曹昂手中,就是曹昂不动他,他也没多少权利。 为了一个没多少权利的太守得罪曹昂,疏为不智, 张超是个聪明人,知道拒绝不了,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给曹昂回信一封,表示自己欣然愿意。 于是张超便从广陵郡太守成了河内郡太守。 河内郡太守本是王匡,王匡被曹昂所杀后,董卓又任命背叛了袁绍的张杨为河内郡太守。 张杨手中尽是并州精锐,战力不凡,张超自忖不是对手,也不敢上任河内,索性待在陈留,跟兄长张邈一同坐看天下局势变动。 张超在陈留郡一待便是数月,其麾下士兵便待不下去了。 讨董之始,张超在广陵征募了一万五千人,在讨董的过程中损失了一部分,但并不算多。后来臧洪前往河北,带走千余人。 而剩余的部队,张超控制一部分,功曹典韦亦控制一部分。 典韦是曹昂留在广陵郡的钉子,肩负着保护曹昂在广陵郡利益的重任,手中掌握了广陵郡的部分兵权。 张超离开广陵时,不放心典韦,才将他带走。 典韦在陈留前后待了快两年,翻过年之后,实在坐不住了,便向张超请辞。 虽然典韦是张超的属僚,但大家都明白典韦真实背景,因此张超也不阻拦,放任其离开。 典韦手中有兵马约四千人,皆随他一同离开。张超也不阻拦,放任自行。 典韦勇冠三军,一时知名,还有曹昂这个后台,张超虽然吃了亏,可也只能听之任之。 典韦离开陈留之后,便要返回广陵。 这时曹昂来信,让典韦前往谯县一带征剿匪寇。 谯县毕竟是曹昂故乡,还有先人坟墓,贼寇来往掳掠,曹昂面上也不好看,这才遣典韦镇之。 典韦在谯县待了一段时间,剿匪四股,杀敌近千人,整个谯县为之一靖。 按照曹昂的计划,是准备让典韦以谯县为中心,借助曹氏家族在谯县的地位,夺取沛国西部这一带。 可是后来曹昂收到郭嘉来信,言下邳有陶谦密遣的数千人马,心中便是大惊。 陶谦对徐州虎视眈眈,曹昂是知道的,这次下邳的动乱跟陶谦脱不得干系,曹昂亦是知道的。 可是陶谦竟然派军队参与,还是让曹昂吃惊。 曹昂惊愕于陶谦的疯狂,倒是担心郭嘉能否抵得住陶谦。 曹昂有心调兵增援陶谦,但又苦无可调之兵。 褚宁所部奉命南下,但因为下邳的动乱,琅琊国也有些不稳的苗头,曹昂便命褚宁暂时停驻琅琊国。 而徐州内部空虚,各地郡兵和彭城、郯县、萧县的守军皆动不得,曹昂思前想后,只得放弃谯县,让典韦回援下邳。 典韦到了下邳城后,得知下邳之围已解,主力在夏丘迎战陶谦。 闻得消息的典韦不敢耽搁,又立刻向南,马不停歇地赶往夏丘,这才搭上这场大战的尾巴。 等典韦赶到战场之时,各部已经开始溃败,根本抑制不住。 典韦见状大怒,摘下头盔,解开盔甲,只穿一件两当衫,怒目横戟,单马冲阵。此时的典韦如天神下凡一般,神勇无敌,沿途陶谦士兵,无可挡者。 典韦在乱军中如此来回冲杀四次,杀敌无数,其骁勇惊破了敌胆,也让徐州军上下振奋。 郭嘉不禁高呼“古之恶来也”。 此时天色已晚,郭嘉也趁机带着收拢的部队和典韦所部,杀了上来。 陶谦眼看击破徐州军的良机已失,不禁喟然长叹道:“天不佑我!”满腹的雄心壮志,却是已经丧去了大半,只得黯然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