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一个大牢里的两端被放了出来。他们在牢狱的门口相遇。 周凯放弃朝中中书令,投奔戴若思,做了护军将军一起平定王敦叛军,哪知被王敦所败。王师败绩拼死搏斗后重伤成了叛军的俘虏。 两个老臣都已过半百。近日的伤势过重,虽医治一个月却还是虚弱不堪。 披散着的花白长发遮盖了脸。花白胡须遮挡着发青的嘴唇。两双青筋暴流的手握在一起双泪长流。 “还好与伯仁一起上路老夫不会寂寞了。与伯仁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上天厚爱我戴某可以与伯仁同年同月同日死。值了。” 戴若思透过镣铐的手抓着周凯不放。 周凯也很是惊喜。临别居然还能见上一面实属不易。 其实两个人太清楚了。这一面将是此生最后一面了。对于两个人来说何足珍贵。 “快走别磨蹭了。” 旁边的一个兵吏不耐烦地催促着。拿起长戟就要上前去刺。牢头张潇看见了过来劝解。 “这位军爷,他们想见说说话无妨。” 其他的兵吏看见两个老将军伤重如此,也心生恻隐之心。忠良谁不敬畏,谁让自己站错了队伍进了叛军队伍? 他们都知道拿长戟的兵吏是王敦的死党。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劝道:“不要” “戴将军,周将军,路有些远还是路上边走边说吧!” 张潇有心跟着去看看,无奈那个兵吏不让。在交接好手续之后只好回到大牢里面关好大门。 待押送这一波人走了以后,张潇换上常服紧随其后。看看他们到底要把两位将军押到哪里去。 看见他们押着二人顺序大街直奔西门而去。出了城门有一箭之地的距离,一处太庙迎风而立。再往前走就是一堆乱石滩。再往前就是义庄了。 张潇一看什么都明白了。这是要送他们上路了。一队押送的兵吏有二十多人。张潇看看到前面的乱石滩能否借着地形的优势解救二人。 不管有没有把握救下来他都决心要试一试。 被押送的人有的很慢。腿上的伤很严重,虽然经过治疗大有好转。可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才能有所改变。 谁也没有防备周凯走到太庙跟前突然大声地说道:“天地先帝之灵:贼臣王敦倾覆社稷,枉杀忠臣,凌虐天下,神袛有灵,当速杀敦。无令纵毒,以倾王室。”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地间先帝如果有灵的话请听我说,叛贼王敦倾覆社稷,滥杀无辜。戕害忠臣。凌虐天下百姓。如果供奉的神袛有灵的话,应该迅速地将王敦杀掉。不能让他荼毒生灵,不能让他把朝廷倾覆了。” 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唱歌。那个拿着长戟的兵吏越听越不对劲。没等他说完就拿起长戟冲他的嘴上扎去。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一直流到脚上。 再看周凯的面部表情依然没变。面容行止自若。仿佛刚才那一长戟刺的不是他一样。 张潇看着流下了热泪。旁边的路人看见了都流下了热泪。戴若思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想与伯仁说上一句话。 可是伯仁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不等到乱石滩。那几个兵吏将二人同时害死。 当时他们只有五十四岁。 张潇没能救下两位将军很是自责。等那些兵吏都走了以后,过来掩埋了两位忠臣的尸体。让他们入土为安就是张潇能为他们做的最后的帮助。 张潇流着泪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石头城的西门外的乱石滩。一堆隆起的石堆前一块无字的墓碑。 几个人站在墓碑前。他们来看看这个忠义之士。桓彝在墓碑前点燃了两盏长明灯。 长明灯在黑暗中燃起微弱的光亮。在漫漫长夜中像萤火虫一样渺小。 却说朝廷这边。王敦在朝廷小人得志。他命王导重新回到司徒这个高位上。 他自己做扬州牧。回到武昌遥控朝廷。四面八方送来的人才都归于王敦的门下。 各国送来的贡品都送到王敦的府中。各部官员的任职都是王敦说了算。此时王氏强盛到极致。大有问鼎天下的想法。 皇上的身体每愈况下。太子替皇上监国。 王敦看出来太子比他老子聪明不好把控。几次与司徒导提出来要改立太子。 都被王导给驳回了。他埋怨王导说:“不从吾言,几致覆族。” 他说的是:“你不听我的话,几乎造成王氏灭族。” 好在王导依然执着正义。王敦才不能夺取江山。 这之后的一日,王导在御书房整理那些奏折。分门别类的把皇上自己不看的奏折统计出来。 有关军事战报的,法律监督,还有关于救灾抗旱的。分别保存起来存档。 他一份一份地检验。一份一份地阅读。在那些众多的奏折中,大多是他在家称病不上朝的时候递上来的。因此也就读的慢一些。 有许多折子是要求皇上做出决定,杀掉王氏一族的建议。更有甚者还说让皇上流放王氏一族的。 他越看越心惊。如果当时皇上采纳了刘隗的建议,自己的王氏一族怕是自己不复存在了。 司徒导这样想着还是从心里庆幸皇帝没有听信那些人的建议。对自己还是信任有加的。不禁心生感恩皇帝的心情。 他看见天已近晌午了。读完最后一个奏折就要歇息了。他拿起最后一个奏折打开第一页看见了一个醒目的名字:“中书令周凯字伯仁上奏…” 司徒导读着读着不禁泪如雨下。手不停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站立不稳,读着旁边的书架勉强冷静下来。 他迅速地到东奏折寻找周凯送来的。在尚书省这些奏折中找到周凯五份奏折。 每一份都是列举自己是如何力排众议支持皇帝的事迹材料。每一份都是在解救自己,解救王氏一族的至极言论。 再看看日期。这些奏折的日期正是自己带领王氏子孙跪在午门外负荆请罪的日子。 只有这一个人是在救自己。而且是连续上奏五天。内容没有重复一句话,却句句都在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王导读着读着捧着奏折,捧起奏折放在心口上大哭流涕。 突然的哭声引来了四周的目光。他们不知这个位极人臣的司徒导怎么也会有伤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