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相公” 鲁智深根本并不起身,喃喃一声。 跪着,转过身去。 竟然冲着那道声音的来处,沿着御街就膝行而去! 尤其当久久思念的面容真切呈现在眼前,越来越近时,他的心中更是激荡起无尽的喜悦! “小达!” 远处的老人眼见此景,嘴唇也颤抖着,双手更是抖动的厉害,眼角泛出欣喜的泪花。 只见他一把推开身前的一名护卫,也快步迎来。 “老相公!” “呜呜呜呜” “老相公啊!鲁达万万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您老人家呀!” “呜呜呜。” 两人很快相聚到一处,鲁智深一把便紧紧抱住种师道的腰,再也遏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达” 种师道当然不可能同鲁智深一样跪下,可也是上身俯的很低、很低,一把抱住鲁智深锃光瓦亮的大脑袋,也同样的老泪纵横。 “小达,你变样了,胖了,也更壮实了。” “可是,你怎么成和尚了?” 种师道摸着鲁智深的大脑袋,既疑惑又疼惜。 谁人不知自己帐下的这员虎将最是离不得酒肉? 让他去做和尚,那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难为孩子这么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老相公!呜呜呜小达也不想啊!呜呜!” 种师道不提还好,一提,无限往事涌上心头,鲁智深更是顿感满满的委屈,哭的更狠,也更伤心了。 “孩子,不哭、不哭。” “不想做,以后咱就不做了。” 种师道一边安慰,轻轻抚摸着鲁智深的脑壳,一边眼角浑浊的泪不断滚落,落在鲁智深的大脑袋上。 脑壳太滑,又顺着鲁智深的耳廓、脸腮,落在肩头。 “我的乖乖!这是闹哪一出啊?这老头是这胖和尚的祖父吗?不过也太感人了吧!” “感人不假,但这怎么可能是和尚的祖父?你没看老头儿的姿容很是不凡吗?能像是爷孙俩?” “就是,体型差距也那么大啊?没看胖和尚都快赶上瘦老头儿五个重了!” “怎么不可能?要我说,就是!不然哪会那么情深意切? 我看啊,八成就是这胖和尚小时候不听话,然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后来混不下去,经常饿肚子,可又抹不开面子回家告饶,于是乎,只能干脆选择出家当和尚,这样一来,就能混口饭吃。 谁曾想?当和尚的日子又着实太过清苦,自然远远比不得在家里。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完全可以想见,这和尚心里到底积攒了多少委屈? 那么他再次见到自己的祖父,如此这般表现,就不难理解了。” “哦有理有理。” “定是如此了!” “丝丝入扣,毫无破绽,阁下高见啊!” 种师道和鲁智深两人的动静早已闹的御街上无数人围观,二人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很多人在那里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着,纷纷猜测两人的关系。 直到最后一个人在严密的推理下给出结论,众人方才心悦诚服,一致赞同。 “掌柜的,这老鲁今儿是怎么了?发失心疯了吗?该不会是昨晚干仗时被对方敲坏脑子了吧?” 此时华灯初上,沉香楼门口,金万福正踮起脚尖随同许平望这边瞧着。 “还有那个老头又是谁啊?怎么老鲁一见他就给跪了?” 许平淡淡一笑,附在他耳旁便耳语一通。 “这”金万福越听眼睛瞪的越大: “兄弟,你说的可、可当真?” 种老将军威名,不要说前线边关,即使远在内地乡野,哪怕是在贩夫走卒、绿林豪强之间,那也是大大的如雷贯耳! “恩,真的。”许平轻轻点下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金万福喃喃着。 “老相公!” “达哥?要不先起来吧?” “是啊,达哥,咱要不就先收一收?大街上这样不好啊?” “对,老相公保重心绪才是。” 眼见种师道和鲁智深两个在那里难舍难分,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顾念到老将军一世威名,以陈飞虎为首,牛头、胡三儿等亲卫官慌忙推开人群便上前劝说。 就连本来一直紧随在种师道身侧的一名年轻英武护卫,这时也随他们同声劝解。 “噢,是是” 种师道终究持重的多,听到众人劝说便把眼角老泪细细一抹,又使劲抽了抽鼻子,方才轻轻站起身,抚摸着鲁智深的脑壳道: “小达,不要哭了,见到老夫,这不就算是回家了?以后再不会要你受委屈了。” 他眼含热泪说着,口气又无比坚定。 陈飞虎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相公何曾对哪个部将如此温声细语过啊! “嘿,听听!方才那人猜的没错,真是爷孙俩呀!” “神了!没听那老头儿说,见到他就等于‘回家’了吗?” “我早就说他俩长的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恩?” 看热闹的有人最后抛出这么一句,立即有无数人便惊恐的回头望着他。 “呜呜呜” 鲁智深却似根本没听见,依旧只顾抱着种师道痛哭不止。 事实上他的确也一直沉浸在重见老相公的喜悦与激动里,早已浑然忘我。 “小达,这几日,老夫就带你去祠部那里讨回度牒,今后,你再不会离开老夫了,重新亲卫老夫帐下!” 种师道继续安慰道,并目光一凝,放出豪言壮语。 “呜呜呜呜!” 这句话鲁智深倒是听到了,但也是影影绰绰,可心绪激荡下,依旧不能自已。 手臂间环抱的力量陡然间就更紧了。 “嘶!” “疼。” 不过这可难为了种师道,腰间顿感猛然一酸,跟着就感觉几乎被箍的喘不上气来! “他娘的!这小子的力气似乎又见长了啊?”种师道心中暗骂一声。 事实上,他说上面那些话,一方面倒的确是出自真心,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暂时先将鲁智深给安抚住,至少让他先站起来,稍微顾及下影响。 可是这家伙 老种心头有些火气,可周围毕竟那么多部将还有群众在看着呢,哪里好发作? 于是只能强忍住腰间剧痛与心头火气,对跪在身前的鲁智深道: “小达,你,先松松劲儿,让老夫喘口气儿。” “呜呜呜!” 谁曾想,不说还好,一说,鲁智深哭的更起劲了,抱的也更紧。 遒劲的双臂青筋都暴涨起来,清晰可见! “嘶嘶嘶。” “疼疼疼啊!” 种师道两眼一黑,几乎满头都冒起金星,略带怒意: “小达!快、快松一松!” “呜呜呜!” “小达!松一松!” “呜呜呜!” “小达!” “他娘的!格老子!” “呜呜呜,呜你娘个腿儿!” “啪!” 眼看就要彻底晕厥过去,几十年军旅生涯练就的坚强求生意志让种师道在这最后一刻,彻底觉醒爆发! 年轻时候练就的铁砂掌在这时更是派上了用场! 但听“呼”的一声。 一记几可开碑裂石的大逼兜,狠狠的便扇在鲁智深锃光瓦亮的大脑壳上! “啪!” 那一记巴掌,威力甚大! 曾经进村叼孩子的一匹饿狼,就是被年轻时候的种师道这么一掌拍死的! “什么情况!” 这惊天动地一呼,不仅将鲁智深的痛哭声彻底止住,更是将周遭本还在感叹于“人间自有真情在”的围观人群,彻底给干懵逼了! 本来喧闹鼎沸的御街似乎都为之凝固,人人呆若木鸡: 不是温馨场面的吗? 说好的爷孙情呢? 远处的许平和金万福向这边看着,也是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