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死亡没有来临，无心睁开眼，下意识的抬头朝聂桑窈看去。 “阿窈……” 等他不自觉的唤出声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禁锢被解开了。 可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却高兴不起来。 聂桑窈左手持着一把短刃，右手依然保持着投掷的动作，垂落的几缕发丝在面前摇曳，平添几分凌乱的美。 可更加令人注目的是那双妖冶的赤色瞳眸！ 她漫不经心的抬眼，妖媚与暴戾便毫不掩饰的露于眉目之间，勾起的唇角如弯月，但却充斥着令人生畏血色杀意。 “我说了，别惹我……不然，我真的会发疯的～” 声音拖着尾音，魅惑如妖。 她放下右手，一边缓缓上下抛着短刃，一边朝聂闻笙踱步走去。 “二叔，你真不该动他，也不该将刀对准他们！”聂桑窈在离聂闻笙五步前站定，状似惋惜的摇摇头。 聂闻笙却是突然大笑起来，笑声肆意而充满嘲讽，说的话也有些搭不上她的前言。 “哈哈哈哈哈哈，若是让那群愚蠢的弟子们知道，他们曾经敬重的那个光风霁月的小少主，居然内心阴暗到生了心魔，想必会十分失望吧！” 说着，他竟然有些期待起来，语气兴奋到极致：“那群走狗长老会对你十分失望，他们倾注心血养成的得意弟子居然是个扛不住事的怂货！” “哦，我亲爱的兄长和嫂嫂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感到痛心疾首，恨不得杀你而雪耻呢？” 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后，他自顾自的摇摇头：“不，不对！他们应该感到悔恨……”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断上扬唇角，有些神经质的笑容让人无端的感到一丝恐惧。 “毕竟，就是因为他们的放任，才能让我有机会废了你……” 废……了……你？ 这三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回放。 ——她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这句“废了你”足够她失去理智了。 原来是他……真的是他！ 手中短刃骤然握紧，下一秒，少女的身影如鬼魅般朝聂闻笙袭去。 叮、 短刃与长刀相接，隐约间可见火星四射。 聂闻笙轻松挡下这一刀，唇边笑意靡丽。 “侄女恐怕不知道，看着你颓废而遭众人鄙夷的模样，我仿佛看到聂听箫也是这般下场，心里痛快极了！” 如果她的父亲不是聂听箫，他想他应该会很喜欢这个侄女。 可惜了，摊上个贱人父亲…… 他收拾不了聂听箫，但要教训一下他的女儿还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毕竟父债女偿……不是吗？ 闻言，聂桑窈眸中赤红之色更甚，“聂闻笙，你该死！” 病痛的折磨，周围人可怜的目光……这一系列无时无刻不在令她想发疯！ 这一切，仅仅是他一句为了自己痛快？！ 一股热血直冲脑子，她手下猛地一挑，横生的怪力竟真的破开他的长刀，同时蓄力而出右手化掌为拳，猛地打在他的腹部。 砰、 这是千金缕外衣破开的轻微爆声。 聂闻笙只是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随手将破烂的外衣扯掉，然后继续提刀朝聂桑窈劈去。 一件外衣而已……在他看来，他这位好侄女就算是走火入魔功力提高了一截，也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见此，无心挣扎起身，毫不犹豫的加入战斗。 他的阿窈波折至此，竟都是聂闻笙害的！ 心中熊熊怒火愈烧愈烈，他打出的每一拳几乎都带着冲天的杀气！ 去你大爷的佛门戒律，今日拼了这条命，他也要将他碎尸万段！ 无心气愤至此，其他人也都是一样。 就连一向温柔如水的叶若依也发了狠，若依剑舞也愈发杀气腾腾起来。 他们原本早就已经力竭，此刻突然爆发也不过是一腔怒火灼烧热血，身体透支快到了极限。 聂桑窈也何尝不是如此？ 但是，她要打的更疯，几乎是不要命的打法。 宁可让聂闻笙砍她一刀，她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削下他一块肉！ 衣服被砍的破破烂烂，血像是不要钱的往外撒，深褐色的血渍遍布全身。 这种打法却让聂闻笙这个神游感到一丝棘手——他从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疯子打法！ 虽然他是疯没错，可是他要命，更惜命！ 于是对比聂桑窈毫无顾忌的乱杀，即使是神游的他也开始束手束脚起来，更何况他因为长生的秘密，还要留意着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他可以肯定，这种窝囊架上一次打还是十几年前和她老子打的时候！ 聂闻笙想起自己被聂听箫“暗算”（按着打）的经历，被迫体验了一把聂桑窈现在怒发冲冠的状态。 但是聂桑窈虽然乍一看在疯了似的乱打，实际上仔细看去，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极具章法，每次出刀几乎都能给聂闻笙造成或轻或重的伤口。 一些不足以引起他重视的小伤痕愈积愈多，几道大的伤口也开始有些阻碍他的行动。 但无心等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叶若依捂着左肩上一个血淋淋的洞口，狼狈的趴在地上喘息。 肉体撞在地上的闷响接二连三的响起，司空千落身上的淡黄衣衫几乎快成了红衣，银月枪躺在离她几米远，但她却再也无力拾起。 天女蕊断了一柄刀，而那柄断刀正插在她的腿上。 唐莲身上再找不出一把暗器，赤手空拳的和聂闻笙打了许久，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险些把右臂砍断。 无心、萧瑟和雷无桀撑的最久，到了最后就是凭着一口气在打，想再次冲上前时被聂桑窈用内力将他们推到了远处。 她偏头一笑，微微对上他们错愕的目光。 “我的仇，该用我的命去报。如果再加上你们的，可就亏了。” 她是走火入魔，但却理智尚存。 现在的状态不过是帮助她激发潜力，以透支的方式最大程度的发挥她的武功。 他们做的足够多了，剩下的一半她来扛！ 于是她再次转头，左手颤抖着抓起短刃，颇有一种壮士断腕，破釜沉舟的架势。 她有一刀，名为断山河。 又有一刀，名为绝人烟。 前者出鞘为顺己心，后者出鞘只为杀戮。 “一刀断山河，双刀绝人烟！” 短刀霎时间紫芒大盛！ 但却没有想象中眼花缭乱的刀法，她只自上而下竖砍一刀，但速度已然快到极致，眨眼间便奔至聂闻笙身前！ 这一刀的速度极快，他躲不掉，只能迎刀而上！ 但是，凭借着神游的境界，接下这一招对于聂闻笙而言轻轻松松。 正当他要横刀拦住时，电光火石间，他突然看到聂桑窈暴露而出的腹部！ 唇角微勾，他自然抓住这一瞬间露出的破绽，转而将长刀狠狠刺入。 年纪轻就是狂妄自大，破绽百出！罢了，她对他还有用，且留她一命罢…… 长刀还插在聂桑窈腹部，他刚想抽出，却猛地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对右手的控制。 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去的那一秒，握着刀柄的手突然松开，连同整条胳膊在内，无力的掉落在地面上。 血液喷涌而出，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血泊！ 痛感后知后觉的传来，让他不禁长吼出声。 “啊——” “可恶啊——你竟敢断我右臂！” “贱人，贱人！” 怒急攻心之下，左掌毫不收力的一掌拍出，聂桑窈的身影登时如一块抹布一般被拍飞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呕血一边放声大笑，笑声张狂至极。 聂闻笙则慌忙给自己止血，忍着痛撒上药粉后，在疼痛刺激下，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骗了！ “你不是黔驴技穷，而是本来就是冲着我的手臂去的！贱人、贱人——” “你故意的！你故意露出破绽，不惜拼着一死，也要断我一臂！” 见他反应过来，聂桑窈一边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一边像是感受不到痛似的，笑的愈发花枝乱颤。 她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将他的之前嘲讽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素闻二叔‘奸诈’，现在看来不过是谣传，有点小聪明且自大而已——神游，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现在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痛也要把嘲笑拉满，用命诠释疯子是怎样的架势。 看着她比自己还要疯批的模样，聂闻笙此刻才真的有些怕了。 “你疯了……” 正常人谁特么疯到不惜被捅死，也要断人家一臂！ 疯狗……她就是个疯狗！ 听到这句评价，聂桑窈缓缓止住大笑，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逐渐微弱起来。 “疯？我还有更疯的……” “二叔，接下来我要死了，我死了，长生的秘密就没人知道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做作的惋惜：“此生，你再不会得偿所愿！” 最后一句话声音微弱的几乎要散在风里，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话里满满的轻松和笑意。 虽然杀不了他，但是想到他一切的算盘即将落空，就算侥幸活下去，最后也会郁郁而终之时，她心中的遗憾倒也散去了一点。 只是…… 她费力的转了转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几人。 只是他们可要下辈子见了。 希望救援的人能快些，在聂蕊的护心丹失去效用之前赶到，不然，他们这辈子还能在地府见面…… “啊——聂桑窈，你真该死！” 聂闻笙捂着断了手臂的右肩膀，现在一边希望她赶紧死，好报他断臂之仇，一边又希望她再撑一下…… 最起码等他套出长生的秘密再去死啊！ 一边左手有些费力的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他一边飞速移到她身边。 将瓷瓶的东西硬塞进她的嘴里后，看着她即将合上的眼，他默数时间，急得在心里祈祷药赶紧发挥作用。 他给他喂的自然不是保命的药丸，而是让人不得不说出真话的真话蛊。 聂桑窈此时已然没有力气反抗，被迫咽了下去。 当意识逐渐归于混沌时，她有些分不清是真话蛊发挥了作用，还是她真的要死了。 啊，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时间到！ 时间紧迫，聂闻笙现在没有时间听那些前因后果，生怕聂桑窈挺不住就说一半死了，于是直接问出最核心的问题。 “如何长生？”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恨不得钻进她的脑子里，这样就能立刻知道她的想法。 “长……生……” 苍白的唇微张，濒死的状态让聂桑窈的语速迟钝的堪比树懒。 “快说到底如何长生！”他加重语气，急不可耐的追问。 他马上就要得到长生的秘密了！ 谁也不能阻止他奔向长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