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心一心修炼佛法六通,终于在三个月后再次踏入逍遥天境。 而这三个月里,聂桑窈可谓将天外天闹了个天翻地覆。 小姑娘乖乖巧巧的站在白衣华服的天外天宗主面前,理不直气也壮的开始为自己的行为进行狡辩。 “我哪里是惹祸啊,我明明是帮你好不好?” 听到这话,无心气笑了:“帮我?” 小姑娘一叉腰,又骄傲又自信的说道:“当然啦!你可是不知道,三十二派趁你专心修炼的时候有多嚣张!要不是本小姐聪明又镇定,你这天外天宗主的名头还不一定在不在呢!” “你看,现在那群老家伙多安静,老老实实的窝在宗门里装乖孙。而且,我保证你以后指哪儿他们就打哪儿。”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聂桑窈假装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淡定的摆摆手,谦虚道:“谢就不用了,谁叫我天生就比较热心肠呢?” 无心自认嘴皮子利索,可面对这祖宗,竟也生出一种挫败感。 这祖宗在这三个月里可没闲着,仗着他这个宗主的名头,指挥着白发仙和紫衣侯对三十二派可劲儿找麻烦。 三十二派为了解决这些麻烦可谓是焦头烂额,明知是这祖宗找的麻烦,可依旧得装作不知道似的上门求他们帮忙,一张老脸里外丢了个干净! 他们不生气?肯定生气啊!他们身为一派的宗主长老,哪个不是德高望重、威严无双?可如今却被逼得向一个黄毛丫头低头,这让他们怎能不气? 可他们也就只能生气了。正面打打不过,背地暗杀却被反杀到老巢,阴人也阴不过…… 但是又想着这种憋屈的感觉又不只有他们自己受着,其他三十一派的人也同样受气后,心里竟然诡异的有了一种好像还不错的舒爽,于是又都捏着鼻子认了。 无心倒也没生气,顶多也就是有点无奈,毕竟这事儿对他没坏处。虽然他对一统魔教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既然有人替他做了,他也不会不识好歹的毁掉这种局面。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忽悠雨寂叔叔和莫叔叔的?竟然能使唤动他们俩替你做事?”无心好奇的问道。 就算是扯着宗主好友的名头,没有他这个宗主的命令,白发仙和紫衣侯恐怕也并不会轻易听她的差遣。 聂桑窈冷哼一声:“哼~什么叫忽悠?我那是合理规劝好不好?” 其实是她说如果叶鼎之在天有灵,一定会希望看到魔教再次统一,又东拉西扯的说魔教不统一的坏处,然后巴拉巴拉了一大推,才把他俩给忽悠,呸,规劝住了。 聂桑窈眉眼弯弯,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小猫。加上山奴在内的三个逍遥天境听她调遣,上蹿下跳的四处找乐子还没人管,这简直就是神仙生活啊~ 但可惜的是那三十二派的人太不禁折腾了,才三个月就屈服了,让她的成就感实在不高。 无心也没再问了,以他对这大小姐的了解,无非就是一通忽悠大法。按照她的嘴皮子,白发仙和紫衣侯招架不住也正常。 “还没恭喜你呢,再次踏入逍遥天境。”聂桑窈冲无心笑的灿烂,那声恭喜说的倒是真心实意。 可也只有她知道,那声恭喜下藏着多少对他的艳羡。 无心没听出其他情绪,笑道:“多谢。” “不过我想再次闭关,冲击神游。不入神游,誓不出关。” 聂桑窈愣了愣:“这么快就要冲击神游了吗?” 还真是天资卓绝的少年人啊……如果,如果她没有受伤,她现在也应当在冲击神游了吧。 这边还没等无心说话,山奴那刻意显露的脚步声传来,他在凉亭几米外站定,高声道:“主人,家里传信。” 听到这话,聂桑窈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表情毫无意外之色。 “拿过来吧。” 她这都该出来半年了,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要催她回去了。 山奴将手中小小一张信卷递给她,随后便后退几步站在一旁等她的吩咐。 聂桑窈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因此无心很轻易的就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信上没有一个字,只画了一朵盛开着的样子奇特的花。 “这是什么花?”他好像从未见过。 聂桑窈将手中的信递给他,方便他仔细看:“这花是我家那边独有的,名叫虫皿。” 无心恍然道:“所以,这是要让你回家?” “是。不过也正好,你闭关,我回家。”聂桑窈呲着一口白牙,笑的没心没肺。 “何时启程?”无心问道 她转头望了一眼渐沉的夕阳和树枝上挂着的霜雪,轻声道:“明日吧……” 无心笑了笑,脸上没有一点即将要分别的伤感:“好。那我晚上设宴,算是给你饯行。” “行啊。”聂桑窈自是满口答应。 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所以无心命人将宴席摆在了屋内,还多放了几盆炭火。 屋外圆月高升,皎洁的月光照在雪地上,满庭院都是素白的光辉,清冷圣洁的像是九天仙境。 无心手边摆着几瓶酒,看样子要不醉不归。 “你还真是个假和尚啊。佛门戒律视作无物。”聂桑窈瞥了他一眼,吐槽的话里带着一丝羡慕。 她手中捧着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尽管再馋嘴,也只能喝一口手中的茶来望梅止渴,想象着自己手里的是一杯顶级佳酿。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捏住玉瓶,一时有些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玉瓶更细腻还是手更白皙。 小和尚喝了一口酒,笑的绝尘脱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何必拘泥于这些虚妄?” “所以,施主要不要也来尝尝我这天外天的佳酿?” 后一句话一出,他的笑容倒是多了些邪魅,像极了画本子里专门诱惑女仙的妖僧。 醇厚浓郁的酒香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诱的聂桑窈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享受而满足的神情,就像是她也尝了一口塞外佳酿寒梅雪。 “不了。你这寒梅雪凉的很,一口下去,可能明日我就走不了了。”直接埋这儿。 无心笑笑,转移了话题:“听那日你骂北离皇帝,似乎不是北离人?” 等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梅花糕后,聂桑窈才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家在南诀。” 南诀?无心挑挑眉,笑道:“听闻南诀终年无雪,四季常翠,可是个温暖的好地方。” 玉箸精准的夹起一块梨子做成的甜品,放在嘴里细细尝过后,她才轻声道:“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是我私心觉得,还是比不得北方大雪纷飞后的银装素裹——那地方就是各类奇花异草和珍奇鸟兽多了些。” “有机会你也可以去瞧瞧,还算有意思。” 无心点头,应道:“也好。” 顿了顿,他突然笑道:“听说雷无桀那小子闯了登天阁,还被那位雪月剑仙收成了弟子。” 万蛊寨在天外天的势力,聂桑窈一直没来得及联系,因此对于这个消息还一无所知。于是她惊叹道:“那小子倒是能耐。” 不过怎么被收成了弟子?不是姐弟么? 其实早在一行人去大梵音寺的途中,她手里就已经有了一份萧瑟、雷无桀以及无心等人的完整情报,齐全到几乎他们自己不知道的事,她也都了解个清清楚楚。 她无意打探人家隐私,但是架不住她老爹行事谨慎,在得知她交了几个朋友后,便立刻派人马不停蹄的将他们的情报送到了她手中。 “是啊。雪月城可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想到萧瑟那颇有些麻烦的身世,聂桑窈意味不明的笑道:“这场热闹也只是个开始,更大的热闹还在后头呢。” 无心放下了酒瓶,嘴角勾着邪魅的弧度,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看来聂施主知道的不少。不如施主就为小僧解解惑,后面到底还会有什么热闹呢?” 屋外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盖,此刻竟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聂桑窈闭上眼,侧着耳朵不知道在听什么。良久,才睁开眼看向他,红唇轻启道:“看戏嘛,提前知道后面的内容就没意思了。” “你瞧。”芊芊玉指轻轻抬起,指向了门外,“变天了,下雪了。” 无心顺着她的指尖向门外看去:“是啊,下雪了。” 屋外的寒梅殷红如血,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肆无忌惮的展露出属于它的锋芒。 对面坐着的小姑娘突然站起身来,抓起红色的斗篷披在身上,随后便向屋外走去。 “做什么?”无心一时有些没搞懂。 “第一场雪很大,然后我就在雪落山庄遇到了萧瑟和雷无桀。这是我见过的第二场雪。” 聂桑窈站在庭院中央,一抖衣袖,露出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银镯。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上面原本无声的银铃突然开始随着她的动作而轻响,清脆而悠扬。 “明日过后,不知几时才能再看一场雪。今夜,说什么也不能辜负这场合我心意的雪景了……” 话落,小姑娘骤然绽开一抹极致艳丽的笑,双臂轻轻张开,如火的身影在雪地上翩翩起舞。 她的身形轻灵的过分,像是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般灵巧。腕间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完美的和着脚下舞步的节拍。舞步并不快,一步一转间都透露着闲适与从容。 庭院里起了一阵并不凛冽的风,它裹挟着一瓣瓣寒梅洋洋洒洒的落下。 红与白在空中碰撞,而后随着她的舞步,一同落在柔软的雪地上。 无心捏着酒瓶,唇边笑意更甚,热烈到不输于雪中翩翩起舞的火精灵。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吟诗声起,火红的身影立刻变换了身形,随着他的节拍而重新起舞。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舞者双手捏兰花指,眉眼肃穆而沉静,舞姿端庄的像是九天之上悲悯众生的神女。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眉眼间的肃穆消失不见,漂亮的桃花眼一瞬间凌厉起来,身影陡然变得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举止间不可言说的霸气与洒脱倾泻而下。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莲足轻点,娇小的身影如奔月的仙子一般奔向夜空,在空中优雅旋身后又猛然飞身回落地面,自由如鸿雁。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舞毕,吟诗声却回荡在庭院里经久不停。 无心望着庭院中央笑的舒畅开怀的红色身影,下意识的捏着玉瓶喝了一口甘醇的寒梅雪,入口的冷冽让他渐渐从那支舞中回神,眸中惊艳之色才渐渐散去。 “有酒,有雪,有诗歌,有美人惊鸿一舞……” “所谓红尘,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