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美泉宫。 弗兰茨难得地在穿衣方面犯了难,这让阿佳妮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弗兰茨并不是一个讲究穿着的人,每次都会按照场合的不同,穿着一套得体的服装。 多半是安排好的服装,很少会提出异议。 “弗兰茨大公,你这是要去哪?是要去见您的小情人儿们吗?”阿佳妮笑容可掬地说道。 “不,剧场的事已经告一段落。那些人有了自己的营生,虽然还是有出卖色相的成分,但最起码不至于饿肚子,也不至于太不堪。” 弗兰茨的回答并不让阿佳妮感到意外,毕竟在她心中自己应该比那几个小姑娘更有魅力才是。 “那您这是要去哪里,让您如此纠结?” 弗兰茨想了想回答。 “荣军院,你也准备一下一会跟我去。” “荣军院?”阿佳妮有些疑惑地问道,她想不出弗兰茨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首先排除做生意,那里只有一群残疾的,行将就木的老人,她可不觉得那些人身上能有利可图。 通常来说老人可能累积下财富、学识、人脉、经验所以我们常说老人是一笔财富。但这些东西荣军院里那些伤残老兵都不具备,他们就是一群该死而又没死的人。 这就是这个时代对于伤残老兵的看法,大多数人将他们遗忘在时间的角落里,少数人批评他们是浪费粮食的蛀虫,畏惧死亡的懦夫。 统治者则是希望可将这些人裱起来,但并不想为他们花钱。 当然也有些特别的存在,比如拿破仑的帝国已经覆灭了几十年,但直到今天还有人记得,便是拿破仑将自己的一半遗产分给了那些曾经追随他的老兵。 那些人哪怕是漂洋过海,到了美国,到了巴西也依然记得这份恩情。他们在日后为拿破仑三世的上位与,更没有必要因为自己没有上过战场就穿上这身军服而感到惭愧。 您能穿着军装去看他们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阿佳妮说得对,弗兰茨如果穿着一身华贵的正装到荣军院里去看望那些老兵才是对他们的轻慢。 此时维也纳荣军院里还有570人,其中有超过三分之二是拿破仑战争时期进入荣军院的。 实际上维也纳荣军院的门槛要求很高,除非是在国家战争中受伤,而且必须是重伤才能进入这里。 那些在边境摩擦或者是与土匪、黑帮、走私犯战斗中受伤的人最多只能领到一笔抚恤金,而没有进入荣军院的资格。 进入荣军院的老兵还有一个特点,那便是无依无靠,他们多半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或者因为丧失劳动能力而遭到排挤才会选择进入荣军院。 这里最初是由一些轻伤或者轻度残疾的老兵,来照顾那些重度残疾的老兵,费用也都是直接由皇室和政府承担。 但很快随着战争的结束,军人的地位下降,荣军院的管理权也从军队划拨到了帝国政府名下。 战后的奥地利并不是百废待兴,而是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青壮年大量死亡,建筑变成废墟,政府债台高筑。 奥地利是拿破仑战争中遭受破坏最严重的国家。 荣军院便成了无用之地,老兵们则是成了废物中的废物。 如果不是卡尔大公也一众参加过拿破仑战争老将极力阻止,恐怕以梅特涅亲王和科罗拉夫伯爵主导的奥地利帝国政府早就将其裁撤了。 不过即便没有裁撤,变成由官员管理也是不可避免的。 官僚制的一大弊端便是贪污成风,再加上奥地利帝国政府没钱,荣军院里的日子自然是苦不堪言。 而且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对这些残疾老兵可没有半点尊重和敬畏。 奥地利帝国的平民大多只能一天吃两顿,而荣军院里的老兵们一天只能吃一顿,去得晚了便只能饿肚子。 那些腿有残疾的便只能在开饭之前半小时就开始向食堂赶,有些重度残疾的恨不得住在食堂中。 有些实在吃不饱的便在园中种起了野菜,直到卡尔大公又想起了自己麾下的将士们。 可当他再次来到荣军院的时候,发现那些曾经的热血青年,已经变成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怪物,甚至为了一口稀粥向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大打出手。 卡尔大公当场就枪决了那名荣军院的负责人,又自己掏腰包给老兵们买了面粉和肉。 之后他向奥地利帝国政府请愿,希望政府能多拨付一些款项给那些曾经为了帝国的胜利抛头颅洒热血的人。 但得到的答复是帝国的负担已经够重了,同时还得到了一张账目表,上面清楚地记着政府拨付的款项。 那些钱虽然不多,但是绝对可以保证每个老兵都有白面包吃,并且可以吃饱。 可奥地利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在贪污,实际上到了荣军院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那名被卡尔大公枪决的负责人每年也不过是贪墨了几千弗罗林而已。 而且他虽然是皇帝的弟弟,但是私自处决军官这种事情的影响还是太恶劣了。 卡尔大公被皇帝勒令离开维也纳,他只好每年捐助维也纳荣军院十万弗罗林并且派了自己最信任的管家之一去监督这笔钱的应用。 然而在三年之后卡尔大公再次回到维也纳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管家已经携款潜逃了,而荣军院的负责人也不知所踪。 那些老兵们的生活并没有得到多少改善,不过是一天吃不上一顿,变成了一天有一顿饭而已。 于是乎,卡尔大公停止了捐助,改为每个季度都要来荣军院看看,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至少让他们有两顿饭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