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天楼的布局还是和往常一样。 高耸入云,只是演武场上的弟子多了不少。 时局变化之下,众人都升起了紧迫感,更加拼命修炼。 而陈宏,再次在问天楼遇见了闻人尺心。 她看起来也和往日没什么区别,白发白袍,气质淡然,只是她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丝阴郁。 陈宏和秦婉莹三人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三杯热茶。 明明和上一次极为相似,再次坐到这张桌子面前,他的心情却完全变化了。 他还是喝了一口茶,那漂浮的茶叶在此刻像是浸泡的死尸,让他有些想吐。 闻人尺心将一枚纳戒掏出来,放在桌上,然后轻轻推到了陈宏面前。 “这个是,他让我带给你的纳戒。” 陈宏认出了那枚朴素的戒指,毫无疑问是张叔的,是自己师父的纳戒。 他接了过去,低声问。 “他说了什么吗?” 闻人尺心摇头。 “他只是让我带给你。” 陈宏抓着那枚纳戒,轻轻的,意外的,上面传来了温热的感觉,他看向闻人尺心,一瞬间就明白了。 在他来之前,有个人一直握着这枚纳戒。 陈宏问。 “你们以前认识?” 闻人尺心那张冰冷的、带着些阴翳的脸看不出来什么别的想法。 她顿了很久说。 “算,故友。” 她看着陈宏说。 “抱歉。” 陈宏没有去指责她,去大声斥问为什么你们跑回来了,自己的师父却死在了战场上。 他已经知道了发生什么。 刀圣和天皇战了一场,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自己的师父和地皇战了一场,身死道消。 日报卖疯了,陈宏心中却是一片死寂。 或许他该愤怒,愤怒为什么闻人尺心丢下了自己的师父回来,将自己的怒火洒在她的身上,她也在自责,她会什么都不说承受这份愤怒。 又或许他该哭,自己的师父仙逝了,他现在嚎啕大哭一场,也不会有任何人说什么话的,甚至会在他旁边安慰他。 又或许他该拿上自己的武器,现在就冲到北境去,去他妈的理智,把那些该死的人全部都杀掉,然后死在北境,尸骨无存。 用愤怒,用愤怒的火焰来作为武器,用自己的弓,能杀多少是多杀。 或许他全力以赴,甚至能杀上那么一两个魔柱。 但是陈宏什么也不想做了,疲惫压垮了他。 陈宏手里抓着那枚纳戒,看向自己旁边。 那里有个姑娘,那个平时顽强的、厉害的姑娘,在此刻流泪了。 她低着头,眼泪掉了线似的往下落。 陈宏在这个时候知道了,不如说是早就知道了,自己身边这个姑娘的心并不是铁做的。 她只是看着比较坚强,她只是在人前要做出心无外物的样子,因为她是无敌的、无可匹敌的剑宗圣女。 陈宏伸出手来,揽住了她。 哪怕他此刻心如刀绞,他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秦婉莹趴在陈宏的身上,手抓着他的衣袍,什么都没说。 门被一脚踹开来。 一道红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姚清江醒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闻人尺心,她走到闻人尺心面前,两只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闻人尺心。 她的两只手伸出来,抓住了闻人尺心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 这声音又嘶又哑,因为用力过度,她身上的伤又开始复发,渗出的血染湿了衣袍。 闻人尺心无法对上姚清江的视线,只能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无法否认,这次的责任在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的。” 姚清江的火气更盛,听着这话更加来气。 她看着闻人尺心这副样子,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的样子,右手一挥,长戟便破空而来,打碎了门檐,落在了她的手中。 “为什么不敢奋力一搏?结果到头来你成长的也只有境界,空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你就抱着你的理性淹死在河里吧。” 闻人尺心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陈宏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小,嘶哑,却清晰。 “但就是这份理性,救了你的命不是吗?” 姚清江听着这话,转过头来看着陈宏,身上的气势骤然迸发,房间内都被这恐怖的气势所席卷。 她的威压一直从问天楼顶释放出去,问天楼的长老和弟子都感受到了这份骇人的威压,一时间天地颤抖,人心惶惶,抬头看向空中。 发生什么事了。 问天楼大的长老全部升到了空中,想要一探究竟。 姚清江红色的双眼几乎要把陈宏瞪穿,她咬着牙齿,恨恨地说。 “你说什么!他是你的老师!” 陈宏并不激动,相反很平淡,甚至冷静得过了头。 “正因为他是我的老师,所以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与其你们全都死在那里,不如他一个人死在那里。” 姚清江松开了闻人尺心的手,转过来抓住了陈宏的衣领。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陈宏那双乌黑的眼眸盯着她。 “如果说愤怒能让你把他救回来,随便你怎么生气都无所谓,但是就算你如何愤怒,都没法再将他救回来了。” “你手中拿着的武器指向了不该指向的人,如果不是闻人尺心,你们都死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挥动手中的武器呢?” 他越是冷静,越是说个不停。 姚清江捏紧了长戟,指甲穿透了自己的皮肉,血滴在了地上,一时间,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重要的是,她对上陈宏那双乌黑的眼眸。 那眼睛在此刻看起来无比冰凉、镇定,但是在那眼底,她看到了一抹别的东西,飘摇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姚清江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陈宏,然后走了出去。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红尘阁找我。” 她丢下这句话,离开了。 这时候,一堆长老涌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紧张得不行,闻人尺心只是挥了挥手。 陈宏扶着秦婉莹回到了客房。 秦婉莹躺在床上睡着了,陈宏擦干了她的泪痕,走到了外面。 他扶着墙,胃里一阵翻滚,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