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莹走得并不快,一步接着一步。 冬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衣摆翩翩飞舞,露出她那平静淡然的俏脸。 她琥珀色的眼眸里面看不出来有什么感情,甚至平静地像是回家吃饭一样。 皇城比想象中更加热闹,行人游客,欢笑不止,家家都装饰得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酒肆的吆喝声,茶楼的说书声,游街队伍的敲锣打鼓声,络绎不绝。 更有舞狮在长街上,摇头摆尾,扎着冲天炮的幼童,站在路旁,露出掉牙的嘴,发出嘿嘿的笑。 但是在长街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出现了一个手按着剑柄的少女。 众人看着她,纷纷退避至长街两旁。 那是剑宗圣女秦婉莹,那是秦家的天才少女,人间最天才,最富有传奇的少女。 她的传奇事迹,除去她那原本的修炼速度以外,更是数不胜数。 连稚童都知道她的名字,耳熟能详她的事迹。 岑仲时曾经在雪原上杀了上百魔族,但是秦婉莹曾经一人一剑站在一座城前,将那座城守了下来,那时候她十五岁半,是个半大不大的小丫头片子。 她一战晋升出窍,更是声名大噪,世间之人都要传颂她的名字。 魔族最恨的人,最想杀,但是杀不掉的人就是秦婉莹。 光是听到这个名字,许多魔族都会从夜里惊醒,吓得胆寒,生出冷汗,再难入睡。 她只是站在那里,那冰冷的眼神就让人心生畏惧。 腰佩长剑,留着丸子头的长发少女,她的画像传遍了整片大陆,连海里的鱼都知道她的样貌。 所以当她出现在皇城的时候,众人都停在了街头,看向她。 舞狮停了下来,酒肆的人在栏上张望,茶楼的说书人也拖着衣袍跑了出来,在地上摔了一跤,然后又扶正衣冠,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秦婉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心中都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秦婉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是来杀燕成王的。 有孩童看见秦婉莹,便蹦蹦跳跳的喊起来。 “剑宗圣女来啦,剑宗圣女来啦。” 这稚嫩的声音在长街上格外清晰,廖远。 “皇上,秦家家主秦战求见。” 皇宫里面,大余皇帝正在处理奏折,任太监在旁边恭恭敬敬地禀奏。 大余皇帝叹了口气。 “让他回,说朕不想见他。” 任太监说。 “他说他带了倪夫人酿的酒。” 大余皇帝顿了一下,场间一下就沉默。 皇宫内的熏香升起白烟,静静飘着,大余皇帝撑着额头,叹息一声。 “唉,罢了,罢了,让他进来。” 于是一名男子便走了进来,他走进了殿内。 “草民秦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余皇帝对着任太监挥了挥手,任太监便自觉离去了。 大余皇帝看着他。 “酒呢?” 秦战从纳戒里面掏出了两坛酒。 大余皇帝起身。 “换个地方吧。” 一处亭台当中,旁边水榭阁楼,四下静谧。 两坛酒摆在桌面上,大余皇帝和秦战对面而坐。 秦战只是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什么话也没说。 大余皇帝叹息一声,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 “你还在恨我?” 秦战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你应该问芸儿恨不恨你。” 大余皇帝没说话,而是倒了一碗酒,然后看着那微微摇晃的酒液,然后一饮而尽。 “你来这里,是为了婉莹的事吧,她已经进城了。” 秦战笑了笑。 “真快啊,明明在我的印象里面,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抓着龙的胡须扯来扯去,结果一晃眼间,她都变成这么大了。” 秦战比划了一下手,然后又收了回去。 “孩子大了就会这样,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她要杀的人。” 秦战说完了这句话,场间都冷了不少,周围有着凝实的杀气,如锋芒一样,刺在他的脖子上,但是他面色不改,依旧如常。 大余皇帝挥了挥手,那杀气便消散了。 “真是,婉莹和芸儿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战摇头。 “婉莹可比她母亲要坚韧多了。” 大余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不说话了。 他叹了一口气。 “秦家得消失在芦安,婉莹要做的事,是诛九族的事,明日定会有人上奏,然后就会有人跪在那个门外又哭又喊,喊得直叫人心烦。” 秦战又倒了一碗酒。 “那是皇上的事,不是草民的事。” 大余皇帝只是喝酒,喝了一碗后继续喝酒。 过了很久他说。 “我从小跟着建军叔,学了很多东西,他还留了个小册子,写着变法、制度,但是政策一事,又岂是如此简单。” 秦战也只是喝酒,然后说了声。 “汤叔,你醉了。” 原来,大余皇帝姓汤,而他的本名则叫汤正清。 汤正清看向远方。 “我只是想你爹和芸儿了。” 秦战起身。 “地下的人,又何必在想,去世的人,又何必再念,秦家会在三天内消失,我要说的就已经说完了。” 秦战抱拳弯身,然后慢慢离去了。 汤正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喝酒。 “不仅婉莹像她母亲,你也很像你父亲啊。” 燕成王府。 燕成王坐在堂内,手中拿着今天的大余日报。 开头的版面写着。 《燕成王之死?!剑宗圣女秦婉莹的复仇!》 甚至后面写着腊月十七,申时三刻,燕成王死于剑宗圣女秦婉莹之手,头颅被开天剑斩下,死状凄惨。 燕成王身体颤抖,是谁?! 到底是谁?! 这种东西到底是谁写的?! 他握在手中的,仿佛不是一页报纸,而是一封预言书。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在皇城之内,秦婉莹纵使有千般武艺,又怎么可能杀得掉他?! 燕成王起身,瞬间将那东西撕成了粉碎。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而这份大余日报,已经被报童贩卖出去,落到平常百姓人家中。 众人看着日报,都是不敢置信。 这不是日报,这是预言,有人预言了燕成王会死。 那人究竟是谁?! 而在南方的天机阁。 孔乙看着和煦的天空,轻声问。 “已经发生的事,还未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的事,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回应他的,不过天上飞鸟的鸣叫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