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珏的情绪并无太大波动,薄唇只吐出两个字。 “不去。” 彭姨叹息道:“坊间都说,人到了下面若是没有香火供奉会活得很辛苦……” 暮寒珏撂下筷子在碗边,眸色暗沉,厉声打断:“若是烧纸上香就能让死人复生,我便日日夜夜跪到祠堂去照做。如果不能,烦请彭姨日后免开尊口。” 彭姨眼皮一跳,赶紧低头,“是,我多嘴了。” 见暮寒珏抵触的厉害,谁也不敢过多言语。 彭姨回到了自己的保姆房去,一直等到听着暮寒珏上了楼才出来拾掇桌子。 余依也觉得刚刚的暮寒珏有点吓人。 暮寒珏很喜欢她,这点毋庸置疑。 在她面前,暮寒珏一向很会把控自己的情绪,从不把这种冷厉的态度带回家里。 而这次,余依坐在他的对面,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身上似乎真的在腾腾升起浓黑暴虐的戾气。 余依呼出一口气,站起来给彭姨一起帮忙把碗碟往厨房端。 见彭姨头上的白发,余依有点心疼的为她掖了掖发丝,“彭姨,您不要生暮寒珏的气……” “他可能、可能是太思念父母了,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 彭姨看着余依笑笑,摇了摇头,“彭姨怎么会和寒部生气呢?余小姐多虑了。” “寒部有寒部的考量,我是做保姆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才是正道。” 余依低垂着脑袋,若有所思问道:“他是和父母的关系不太好吗?” 她不太能理解这种父母去世连起码的祭拜都不愿为之的行为。 若是余栾或邓书婵其中之一离她远去,她绝对做不到像暮寒珏这样连看都不去看上一眼。 彭姨说:“老家主和林夫人都十分疼爱寒部,亲子关系很好。” “这世上哪有孩子不思念父母的呢?只是寒部不喜欢封建迷信的这些说法,所以不愿意做这些祭祀罢了。我们下面的人不好强求,直接代劳了就好。” 余依不太赞同。 祭祀祖先是民间的传统习俗,不该和封建迷信挂上等号的。 暮寒珏这样做未免也太死心眼儿了,不像是他那么聪明的人能做出的行为。 “余小姐。”彭姨忽然抬头喊了余依一声。 余依低下了些头,将姿态放低以示尊重。 彭姨说:“毕竟寒部是老家主和林夫人的长子,这么多年不露面确实也有失了礼数。” “您是寒部的妻子,若是老家主和林夫人在天有灵能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您看……” 余依点了点头,应声道好,“那等到忌日当天,我和您一起到陵园去祭拜。”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余依想着,既然自己现在有暮寒珏妻子的这个身份,礼节上得过得去。 替他去看一看他的父母也是分内的事。 彭姨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眼眶里都不禁漾出泪水,“我替老家主和林夫人谢过余小姐了。” 余依无奈的拿纸巾替彭姨擦眼泪,“您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去了。” 彭姨笑着摆手,“岁数大了,情难自禁。老家主和林夫人在的时候待我不薄,我这是太激动了……” 楼上。 暮寒珏坐在办公桌后,眸光定定的看着日历本上用红笔圈出来的日期。 今夜有雨,身后的窗外狂卷着厚厚的积云,沉黑的夜色被压得更低。 良久,暮寒珏将那日历合上,扔进了抽屉。 …… 余依在楼下玩猫。 小猫粘人,紧贴着余依的腿趴着,一会儿舔舔手,一会儿蹭蹭头。 余依越看越喜欢,拿手机拍了个照片分享给了好闺蜜。 “暮寒珏给我生的小猫。” 【锄禾日当午】:快给姨姨吸吸!像这种可爱的小猫咪就该送到猫咖去打工! 【余依】:坏姨姨,我们才一个月大就想着压榨我们。 【锄禾日当午】:明天我小酒馆开业,去不去? 【余依】:不去,有事。 估摸着时间暮寒珏应该忙完了,余依抱起小猫来往楼上走。 进了房间时,暮寒珏刚好从浴室里出来。 腰间松松垮垮的围着一条浴巾,身上还冒着热气。 浸湿的发丝上滚下水珠,从锋利的下颌线上滑落,顺着胸膛一路向下,最后没入了浴巾下半露的人鱼线间。 余依脑子嗡的一声,心跳急剧加速。 嗖的一下转过了身去,还顺手把小猫的眼睛也捂了起来。 “你怎么在家裸奔啊,吓着小猫了!” 小猫:“?” 暮寒珏:“……” 暮寒珏垂眸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浴巾,又看着余依单薄的背影,“你又不是没看过。” 余依就是不回头看他,“你、你快穿上,变态!” 暮寒珏拎起睡衣来穿在了身上,扣子随便扣了几颗就手动把余依给转了过来,面对着他。 看到余小二瞪着个大眼睛盯着他,暮寒珏道,“猫不准进卧室。” 余依认真道:“可是小猫第一天离开妈妈,自己睡会害怕的。” 暮寒珏双臂抱着胸,丝毫没被打动,“那你自己陪它睡。” “行!”余依挑着唇角,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暮寒珏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反悔!” 余依连挽留的机会都没给暮寒珏,抱着小猫就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暮寒珏听着关门的动静,啧了一声。 家庭地位还不如猫了。 …… “别回头!快躲起来!” “寒珏……替妈妈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好不好?” “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素色旗袍的女人倒在一片血色中死不瞑目,空洞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孩子藏身的夹板。 火光冲天之中,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孩狂奔着甩开了身后穷追不舍的恶徒。 小一点的男孩爬上了高大的梧桐树,怔然看着越跑越远的哥哥。 “哥哥!你别不要我!” “哥哥!!” 暮寒珏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发际边额角上的细密冷汗沿着高挺的鼻梁垂落。 他闭上眼睛,食指的关节抵上太阳穴,在那上面留下红痕。 每年一到这时候都要做一遍这样的梦。 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二十一。 暮寒珏翻身下了床,径直往余依那屋走。 小姑娘睡颜安然恬静,长睫齐刷刷的盖在下眼睑,唇畔还勾着笑,像是做了美梦。 暮寒珏连人带被子把余依打横抱起,床角趴着的小猫咪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 暮寒珏压低了声音,怕是惊扰怀中人美梦。 警告的眼神看着小猫,“敢出声就剥了你的皮。” 转身穿过回廊,暮寒珏带着余依回了自己的房间。 余依睡得沉,哪怕是这样折腾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暮寒珏无奈叹息,“怎么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抬手关了睡眠灯,男人将自己的小姑娘揽入怀中,如视珍宝。 似乎只有抱着她的时候才能睡得安稳。 后半夜果然不再有梦魇缠身。 清晨,余依发现自己从暮寒珏的床上醒来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