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瑜初闻此事,接过证据之时,星眸还余难以置信。 “好,本王看看。” 高璟习惯如自然,探眸看去。 事关堂姐,他看得尤为仔细,愈加确认,愈加义愤填膺,随即双膝而跪,痛心恳求。 “属下出生之年,堂姐便已仙逝九天,虽然素未谋面,却也听说过她不少往事。” “堂姐不及会试年岁,便得慕皇帝恩赏,御赐亲封督护中丞一职。青娥妙龄,镇守一方,乃古今第一人。阵前,她战胜强敌,立下赫赫战功;边境,她立身威望,足令星梁敌将望风而逃。” “谁曾想,佳人薄命?” “叔父婶母闻听噩耗至今,只要想起,便是泪如雨下,悲情哀景,王爷亦是见过。属下每每遥望,便觉肝肠寸断,原以为星梁已除、大仇得报,却不想,还有此等小人逍遥快活!” “跪求王爷,准许属下手刃贼人,亲自为堂姐雪恨!” 颜瑜微觉一丝蹊跷,多问一句。 “你可想一试,他的箭法究竟如何?” 高璟疑云消散,当机立断。 “铁证如山,确凿不移,何需再试?” 看出王爷浅有犹豫,宁奉哲随即劝言。 “牧大人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回归而去。微臣以为,高大人所言极是,误了时机、事则有变,请王爷尽快决断。” 接到宁奉哲的眼神示意,庄韶紧随其后,俨然出言。 “微臣附议。” 颜瑜不再迟疑,点头同意。 “嗯,好。” “皇兄至今不知、我有早年记忆,故而先前,小妹妹方能借由黑衣人之事,对付钟族和姚族。本王之见,除去牧辽,不宜声张,免得皇兄察觉有异、为钟族平冤。那么,钟族遗留之势,则又为他所用,小妹妹之谋,几乎功亏一篑。” 锦衣雅韵,气度不凡,宁奉哲目落沉稳,恭然建议。 “王爷思虑周全,此事确实不宜外扬。不如,就请高大人晦迹潜入牧府,悄杀牧辽,不知王爷高见如何?” 颜瑜缈缈几分担忧。 “他毕竟是皇兄的人,高璟冒失冲动,万一不小心留了痕迹,皇兄决意不会放过他。” 宁奉哲信手取下腰间香囊,礼敬三分,奉给高璟。 “这是我的随身香囊,烦请高大人,顺手放在牧辽身旁。” 高璟一阵惊异,踌躇游移,没敢伸手去接。 “啊?这……” 颜瑜愕然之间,担忧更甚。 “宁爱卿这是何故,岂非叫人以为,牧辽被你所害?” 宁奉哲夷然而笑,入暮犹暖。 “王爷宽心,微臣意在蛰伏,另有计议。” “有此香囊在场,即便高大人留了痕迹,也是与微臣存亡共同,不论发生何事,微臣定会尽心竭力保住他。” 如沐曙光,高璟一抹欣然,一意感动,接过香囊的双手,深受震撼,不住颤抖。 “谢宁大人深恩。” 宁奉哲白玉脸庞,晕色柔和。 “高大人客气,论以事实,该是我感谢高大人救命之恩。” 高璟于心不安,内省自责。 “宁大人如此重义,我却满腹狐疑,现在想想,唯觉惭愧。” 宁奉哲襟怀坦白,宛若山涧溪流,潺潺澄明。 “冯忆荷纵容高楠大人父女、匿于窗外静听,引我说出不端之语,有意离间。几位高大人中计,乃是情理之中,不足责怪。” 高璟一怔,眉宇豪情,凝固几分木然。 “原来你知晓二叔父和堂妹在外偷听,那你怎敢顺意而为、放肆言辞,你不怕我们因此疑忌吗?” 宁奉哲落落大方而笑。 “我相信诸位,绝非善恶不分之人。” 高璟谨眸三分,无地自容。 “你这么一说,我更是愧疚了。” “还要谢你,为我堂姐寻到真凶,成全我等雪恨之心。” 宁奉哲低眉善目,高义薄云。 “理所应当之事,不用谢。” 颜瑜转向高璟,浅浅一笑。 “误会解开便好,宁爱卿行事磊落、深明大义,你们怎会怀疑于他?” “趁着夜色正好,你快去吧,万事当心。” 高璟目不苟视,恭敬应罢,领命而去。 “是。” 宁奉哲起身目送,而后徐徐转身,向颜瑜行了一礼。 “请王爷早些安枕,研想药方、不急于一时,万万不可劳累贵体。” “时候不早,微臣告退。” 颜瑜颔首浅浅。 “谢你关心。” “高府爱卿有所误会,皆是本王之过。都怪本王允你蛰伏,无能帮你澄澈清白。” 宁奉哲心感慰藉,微笑摇头。 “皇上,乃是微臣生父。念有父子之情,王爷如何说出不允蛰伏、立即离舍之语?王爷难处,微臣不言自明。” 颜瑜忧心而叹。 “实有危险,你便回来,本王必然护你周全。” 宁奉哲叩拜应声。 “是,谢王爷隆恩。” 庄韶紧跟着起身,同时一拜。 “微臣也是时候回府,恩谢王爷赏赐点心,微臣喜不自胜。” 两人行完告退礼,齐齐退了出去。 离开帝瑾王府,马车同乘,庄韶不由感慨。 “没想到高大人芳去,还有牧辽暗中作祟之故,此人藏得太深,竟连溪儿都被瞒过,当真不容小觑。” 宁奉哲听得一怔。 “这是我的托词,证据亦是伪造,乃为掩藏柏盟主的真实身份。实际上,牧大人只是主动示诚父皇、心怀异志,而非真有计戕高大人之行。” “下午献计,我便尽数告知,皇叔听漏了?” 庄韶扶额自嘲,面覆羞愧。 “对对对,你告诉我了。” “你方才言辞太真,使我身临其境,仿佛亲眼看见高大人凄惨而殒,一时之间,着实有些恍惚。” 宁奉哲眉成八字,哭笑不得。 “王爷明锐,我若非倾力相欺,怎能瞒得过他?” “始料未及,皇叔居然信了。” 庄韶由衷称赞。 “可见你的智计谋略,堪称天下第一。” 宁奉哲汗下谦然。 “皇叔谬赞,我实庸才,不敢当此美誉。” 庄韶眸露钦佩。 “姐夫说过,智者自谦,古有定理,可见你的博学多才。” “我直接送你回宁府,正好出城、去一趟念仁盟,将这个好消息,转告姐夫。” 说罢,他抬高一分声调,吩咐马夫。 “去宁国公府。” 宁奉哲微微一笑。 “谢皇叔关怀。” 庄韶转而忧虑。 “你将香囊留在牧辽身边,当真不会有事?” 宁奉哲推诚置腹,无有隐瞒。 “前些日子,牧辽暗中投诚,父皇因怀疑他身负帝瑾王重任,居心叵测,意在蛰伏,所以拒绝。父皇早想除之,倘若得知我已悄然出手,必然以为这是襄助之举,得知香囊遗落,自会袒护。” “取信父皇的同时,此计或许也能瞒过荷儿。令她以为,我追随帝瑾王,全因一时负气,实则心志还是向着父皇。” 庄韶一脸不解。 “顾兄多疑,难免误解牧辽诚心;冯大人慧眼明眸,定能洞穿真相,怎会不发一言、劝顾兄收下此人?” 宁奉哲坦然回答。 “牧辽几次求见,荷儿都不在,未得一见,何从劝起?” 庄韶晓畅点头,柔然嘱咐。 “原来如此。你游走左右,千万当心,等到义兄脱身,我便想办法告知此事,请他一定护着你。” 宁奉哲恭顺一笑。 “皇叔不必冒险。针锋多年、陪同长大,我真心与否,他一眼即明,无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