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用完早饭,宁奉哲便去备好马车,亲自送她回月溪府。 宁云溪却说,阿兄怕是担心坏了,还是先去帝瑾王府吧。 左右就是隔壁府宅,马车经过月溪府之后,便至帝瑾王府。 听闻公子回京,文嘉带着几名随从,提前等在城门口,与主子会合一处,紧跟马车,随时侍候。 庄韶说过,宁云溪今日便回,因此,颜瑜晨起、就候在正门口,翘首企足。 一直等到下午,才见一辆刻有宁族标志的马车,停了下来,颜瑜阔步走去。 宁云溪走下马车,迎步欣然。 “阿兄!” 颜瑜眉宇畅然,鸿衣羽裳、琼笑仙貌。 “猜到你会先来帝瑾王府,我便等在此处,果然很有默契。” 宁奉哲紧随其后,低首恭然而来,谨遵规矩行礼。 “微臣宁奉哲,恭请帝瑾王万安。” 颜瑜及时扶了一下。 “不必多礼。” “时辰已晚,公忙结束,宁爱卿可以明日再去州牧台。” “难得相聚、闲来无事,不如,入府喝杯茶吧?” 宁奉哲浅浅思忖,微有沉吟,而后应声。 “是,微臣遵旨。” 颜瑜、宁云溪同行,宁奉哲拘礼一步,跟在身后,进入帝瑾王府。 步行之间,宁奉哲漫不经心一个转身,查看文嘉等人、是否跟随,自然而然一个眼神示意。 其中一名随从心领神会,借着长廊拐角之处,不知不觉脱离而去。依着公子吩咐,他择选一位粗使下人,取而代之,悄无声息地混入帝瑾王府。 走过长廊,三人来到正厅。 颜瑜拂袖,屏退左右,只留高璟候于一旁。 瞧着陆续离开的下人,宁奉哲心生疑虑。 只见文嘉等人没有退下,颜瑜微笑补了一句。 “你们也下去吧。” 文嘉心里打鼓,眸色游离一分犹豫。 “这……” 听出询问之意,宁奉哲沉声回应。 “王爷瑜旨,岂敢不遵?退下。” 文嘉等人应了一声,齐齐退去。 “是。” 没看懂阿兄举止深意,宁云溪好奇一笑。 “阿兄这是做什么?” “不是说,喝茶吗?” 颜瑜如实回答。 “那就是托词。” 一听如此,宁奉哲嘴唇紧闭,眉锁不安,只觉一道令人窒息的压迫,威倾而下。 抬眸一意试探,他暗自想着。 方才便觉不怀好意,果然就是托词! 他未有表露,容色闲雅沉着,浅浅一笑。 “王爷有何吩咐?” 颜瑜抿唇一笑,起身向他走去。 伸手入袖,抚上银戒,取出一个很普通的木制药盒。 “我准备了这个……” 听他一阵顿言,宁奉哲急急起身,躬身而礼。 “请王爷莫以谦辞自称,微臣惶恐,万万不敢当!” 他一向严于礼数,颜瑜有所耳闻,依言点头。 “好,那本王重说。” “本王准备了这个,赏赐于你,谢你不杀之恩。” 话至此处,颜瑜转眸,看了一眼小妹妹,以作示意。 宁奉哲眸深晦魄,会意一笑,双手接过木盒。 “王爷言重了,微臣并无杀念。” “谢王爷恩赐,微臣喜不自胜。” 宁云溪坐于对面侧座,好奇探视一眼,奈何颜瑜立身修长,正好挡住了木盒,什么都看不见。 “阿兄赏赐了什么?” 颜瑜没有回身,答话的同时,也向宁奉哲介绍。 “本王派人打听,得知这么多年,宁夫人所得补品,皆会送入晦心居。由此猜测,或许宁爱卿体虚羸弱。” “所以,本王连夜做了补丸,特意调了甜味。不过,不能乱吃,且容本王检查一下,确认身体状况,再请宁爱卿服用。” 说着,他抚上银戒,取出一些简单的医疗工具,给宁奉哲做起了检查。 这些物件,宁奉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因而心中惊惧,久久难以平静。 宁云溪早已见怪不怪,放心落意地喝起了茶。 听出他的心跳,急速而不平稳,颜瑜拿着听诊器,眨眼不解。 “你很紧张吗?” 宁奉哲埋首恭敬。 “王爷威仪不凡,微臣确有敬畏之心。” 颜瑜亲和一笑,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紧张,心跳那么快,本王还以为你生病了呢。” 宁奉哲勉强保持微笑。 “是。” 仔细检查之后,颜瑜打开木盒,示意一请。 “你确实有点虚弱,可以吃这个补丸。” “盒中一共十二丸,每日两丸即可,六日之后,身子必有好转。” “你先浅尝一小口,试试甜味如何,若有不合适,本王当即就能调整。” 宁奉哲一阵错愕。 “啊?” “现在就吃?” 颜瑜微笑点头。 “嗯,本王看着你吃。” “吃吧,放心,不苦,甜的。” 宁云溪随即表示。 “我也把脉过了,大哥哥的确需要进补。” 宁奉哲礼貌一笑,心起波澜,惴惴不安。 屏退左右,不留任何见证;托言赏赐,却有意只用普通木盒,而非君王规制;打开药盒,还要以身遮掩;另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医用之物。 显然,这是谋在我的性命! 无有证人,秘密赏赐,就连溪儿的视线,也被完全挡住。这样一来,即便太医郎中,查出致命之物正是此药,也查不到帝瑾王的头上,因为无人知晓这个普通木盒,其实是帝瑾王的赏赐。 帝瑾王,乃是颜主,生杀予夺,自成道理。我身为臣子,只能谢恩,不能心怀怨怼。 既然无有罪责,帝瑾王何故多此一举、借以赏赐为名?或是意在瞒过溪儿,不使记恨;亦或者,不想有损自己仁德天下、礼贤下士的美名。 情势危急,千钧一发,若想活命,只能求助溪儿。我性命堪忧之时,就算心志不同,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但若这药丸,没有任何问题,帝瑾王赏赐,只为在溪儿面前装个好人,那我便是恶意构陷了。 帝瑾王追究,倒是小事,最无奈者,莫过于溪儿又要误解:“大哥哥这般污蔑,莫非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居心不良?” 唉,溪儿此时,好奇走来、看一眼药丸,那该多好。 可惜,她信任阿兄,必然想不到加害之事。 实在可恶,仗着溪儿的信任,他竟如此明目张胆! 思量之时,宁奉哲已然执起一粒药丸。 心绪惧意,落于右手,覆上一意轻颤,不由自主。 “微臣遵旨。” 广袖儒雅,轻掩视线,他假装浅尝一口,而后,顿首以礼。 “味道甚好,多谢王爷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