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帘卷玉琢,帝盛宫尤为安静。 冯忆荷奉召而来,候于一侧。 她知道,一旦放归方之玄,行刺帝瑾王之计便已落败。 既如此,她不再妄想。 纵火之策,无关帝瑾王,只为谋取方之玄的性命! 倘若方之玄安然无恙地归来,自有父皇赐死;但若他愿意舍身、保住家人,便是火海葬身。 不管怎么样,于他而言,都是绝路。 除掉了他,何愁帝瑾王不倒? 求仁得仁,此计便不算惨败,而今,她只需静等尘埃落定。 正想着,便听小伏子来报:“皇上,庄三姑娘有急事求见!” 冯忆荷疑惑在心。 庄娴蕙? 她来做什么? 她怎能擅自离府、入宫求见? 难道……父皇送去火油火石时,冥冥中计,已经解了软禁? 一瞬料想,她乍然一惊,立即阻止。 “启禀父皇,万万不能见她!” 顾孟祯听得不悦,咬牙切齿以对。 “冯忆荷,谨守本分就好,你管得太多了。” 冯忆荷起身一礼,急不可耐。 “父皇明鉴,她居心不良,意在……” 顾孟祯狂怒一阵拍案,威仪愤然,令人望而生畏。 “住口!” “在你看来,朕的家人皆是不怀好意,全天下唯你乐善好施、唯你悲天悯人,是吧?” “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冯忆荷双膝一跪,眸意真挚,切切进言。 “儿臣……” 顾孟祯又是一阵拍案。 “朕让你住口,没听到吗?” 他给了一个白眼,继而转向小伏子。 “既有急事,快快传见。” 小伏子郑重应声。 “是。” 不一会儿,庄娴蕙风驰电掣而来,声泪俱下地行礼一拜。 “皇伯伯,求你救救父亲吧!” 顾孟祯如风行步,双手扶起侄女。 “蕙儿莫哭,出什么事了?” 庄娴蕙号啕大哭,近乎不顾容貌仪态,让人一见,便知悲痛欲绝。 “大哥哥说,父亲有事,去了帝瑾王府。” “方才,臣侄在府中闲逛,行至围墙边上,本想欣赏新种的花草,谁知听到墙外百姓议论,帝瑾王府已是熊熊烈火!” “听他们叙述之中,臣侄得知,几乎所有人都逃出来了,可是……他们只字,没有提及臣侄父亲。” “按说父亲相貌,盛京遍知,他若逃出来,定会有人认得。没有提起,怕是父亲,陷落其中了!” 叙述罢,她有意无意地开始暗示。 “皇伯伯,父亲到底为了什么事,非要去一趟帝瑾王府啊?” “此事有关朝局吗?父亲是不是中计了?” 一语点醒,顾孟祯龙躯猛地一颤,差点没有站稳。 “莫不是……他们将计就计,只为除掉贤弟、断朕臂膀?!” “小伏子,速去传令,吩咐铜事台的人,即刻去救庄韶!” 小伏子跟着紧张起来,高声一应。 “奴才遵旨!” 冯忆荷一眼洞穿,焦急不已,根本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点明方之玄的心思。 “皇上明察,庄伯爷精准算好了一切,抢在奄奄一息之际,由皇上解救回来,如此一来,皇上疑心便可尽消。” “此乃一招险棋啊!” 庄娴蕙毫不示弱,梨花带雨的同时,故作懵懂无知。 “皇伯伯,什么险棋啊?” “冯大人这是何意?” “帝瑾王府大火,其实是父亲的计谋吗?” 见她楚楚可怜,顾孟祯比之平时,更是心疼爱惜。 “蕙儿乖,不必听她胡诌。” 说着,看向冯忆荷,一转厉色。 “你除了口出污蔑,还会什么?” “他依计而去,对朕百般信任;朕几番疑忌,已是满心愧疚。你倒没良心,还要反诬一口!” “如你所言,贤弟浑水摸鱼,深入帝瑾王府;蕙儿待在庄府,除了这一趟进宫,便是寸步未离。他们一人一处,要将时辰算得何其精准,才能抢在奄奄一息之际,由朕救回?” “纵然贤弟有此才谋,蕙儿何来这般妙算?” 庄娴蕙的伎俩,冯忆荷一目了然,快人快语,脱口而出。 “皇上明鉴,她分明就是神机妙算!” “就连几时进宫、你我会说什么话,她都算得一清二楚!” “皇上只看,庄伯爷是否命若悬丝而回,是否危及性命、却能保全,便知微臣进谏忠心!” 听至此处,顾孟祯雷霆涌动,怒火万丈。 “所以,你刚刚阻朕传见,只为‘破局’,致使朕的贤弟命亡九天?” “纵火之计,你从一开始,就在觊觎他的性命,对不对?!” 冯忆荷由衷而言。 “皇上圣明,他是方之玄,留他左右,无有好处,唯是隐患!” 顾孟祯终于大发雷霆,肆意咆哮起来。 “行,他是方之玄!” “既如此,帝瑾王怎忍令他蒙难?” “方仁舒待帝瑾王有恩,方族门殚户尽,只剩方之玄一根独苗。他若真是方仁舒亲弟,哪怕献策一招险棋,帝瑾王也不可能由他涉险、置身火海而不顾!” “对待有恩之人,竟能罔顾性命,你以为帝瑾王,跟你一样丧良心吗?” 见他刚愎自用、深闭固拒,冯忆荷只觉有苦难言。 “皇上!” 顾孟祯悲怒交织,一声令下。 “来人,拖下去,重杖五十,逐出皇宫!” 令罢,他几步走近,居高临下而视,面容狰狞,目眦尽裂。 “你听着,庄韶若有三长两短,朕定将你千刀万剐、身毁陪葬!” 隐卫应声而来,一左一右拖走了冯忆荷。 冯忆荷拼命挣扎,还在努力劝言。 “求皇上三思,这真的是计……” 顾孟祯不予理会,转而吩咐小慎子。 “快去,传召安松,立即去往帝瑾王府,救出贤弟之后,第一时间施救。” “另外,传朕口谕,太医院全数待命,候于帝盛宫寝殿之外。” 小慎子应声而去。 “是。” 而后,顾孟祯坐立难安,漫漫等待。 庄娴蕙一直在哭,既是计谋所为,也有真心担忧。 再怎么妙算,也怕会有失策之时,万一父亲…… 就这样,顾孟祯一面焦急等候,一面安慰侄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了消息。 一名铜事侍,飞奔而来,禀报情况。 “启禀皇上,庄伯爷救出来了,由铜事丞安大人和铜事相许大人亲自护送,已经坐上马车,赶往帝盛宫。” “幸有太医安大人追随而来,及时施救,不然,安大人说,庄伯爷恐有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