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宁云溪还是不能理解,当时的他,为何变得如此陌生? 那些话,究竟出于真心,还是迫于形势? 他们之间,确有兄妹亲情吗? 宁奉哲甚为不解,忍不住关心询问。 “可是什么?” 宁云溪低眸,掩去内心几分向往,沉重摇头。 “没什么。” 宁奉哲细细揣摩,试图理解其意。 “溪儿,我待你,并非虚情假意。” “你可愿信我?” 宁云溪依旧摇头。 “不愿。” 宁奉哲眸有心疼,亦有内疚,痴痴清泪,切切关爱。 “你我谋事不同,所以有些事,我是不得已而为之。” “以你之才,与我针锋相对,我若想成事,只能除掉你,以绝后患。” “兄弟阋墙,非我所愿。如你之心,我也会有不忍。” “只要你愿意同心,我一定护你周全,始终不渝。” 宁云溪杏眸困惑,若有一分稚气,懵懂发问。 “你为什么,不能追随帝瑾王?” 提起帝瑾王三个字,宁奉哲面色温度,一降到底,骤然冰冷无情。 “我不想说。” “那你呢?” “你为何不能依归皇上?” “你对帝瑾王,有爱慕之情吧?” 宁云溪浅浅点头,以作回应。 宁奉哲的眉心,锁若山峰,愁云冷淡,凝重几分不耐烦。 “那你又何必谋人爱子、夺其爱女?” “生而为人,要懂得知足。” “既有舅舅一家护着,又有帝瑾王的宠爱,你还嫌不够吗?” “何以迫使别人的家人,衅起萧墙地去爱你?” 宁云溪被责得莫名其妙,愣了半晌,难以置信地发问。 “大哥哥一如母亲所想,以为我谋夺算计,全是恶意吗?” 宁奉哲言语之间,夹杂几丝幽怨。 “不然呢?” “他们被你骗得团团转,说了几句蠢话,哄得连你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你总埋怨母亲看重面子,说她背地里做了恶事,表面上还要当好人。” “其实你自己也是这样。” “你没发现吗?” “潜移默化,无师自通,你跟她一样虚伪!” 似有刀绞,宁云溪心痛得难以承受,委屈心绪一瞬爆发。 “我跟母亲不一样!” “我没有戕害你们的性命,如是一丝想法,都不曾有过!” “我也没有贪墨你们的银子,没有算计灭门你们的家,没有散播谣言、损坏你们的声誉!” “我只是执念于,你们为什么不爱我……” “我想要你们的关心,做梦都想……” “为什么你们都要误解我?” “为何我在你们心中,永远一文不值?” “大哥哥,你是那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 “我记恩于心,至今没有忘怀。” “有你在,我才苦撑着,不愿屈就黄泉的。” “我以为,你是这个世上,最纯白的那束光。” “我以为,纵然我被天下所弃,你也不会背离。” “我随着你,归附于皇上,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杀了那么多人。” “为了你们,我丧尽天良!”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连你也要背离于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 “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啊?” 宁奉哲想要伸手而去,一如平常那样安慰于她,却被铁链束缚,只能无助地停在半空。 “溪儿……” “你在说什么呀?” “我从来没有背离过你。” “早年,你初露头角,皇上本想杀你的。” “是我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才令他以为,真情以动,可以感化于你;妄动杀念,反而惹祸上身。” “为了让他相信,我还做了很多很多。” “令你名扬天下,为你谋算于他……” “为了你,我多次被他怀疑,你知道被亲生父亲疑心的落寞之感吗?” “更何况他是九五之尊,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 “你只看见宁洁薇为了你,愿付性命,我何尝不是这样呢?” “我护你,是真心实意的。” 宁云溪泪眼朦胧,绝望无神。 “我看不透你。” “更想不通为什么。” “算了吧。”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就过去了。” “我不可能归附皇上,你也不愿追随帝瑾王,正如你之前所说,你我二人,势不两立。” “医祸之计,大哥哥并非全盘皆输,实际上,我动不了你分毫。” “待阿兄解决了宸王,救我们走出铜事台,对外而言,我还要感谢你的仗义相助。” “你献策害我,我还得感谢你。” “说到底,还是你赢了。” “我谢谢你了。” 说罢,她绢帕拭泪而起身,拂袖离去。 宁奉哲目光凝滞,望着她的背影,泪水涟涟,暗自心痛。 其实你,也是唯一救赎我的那束光,洁白无瑕,止于至善。 可是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你心软至诚,我意恶伪善,道不同,不相为谋。 盛京城外,盎然一片广袤无垠,微风轻曳,溪流潺潺。 念仁盟与怡人之景相得益彰,亭台楼阁,清幽秀丽。 颜瑜登门拜访。 由下人指引,行至一条长廊:“请王爷移驾左手第三间房稍候,小人速去盟主阁楼通禀。” 颜瑜微笑点头:“有劳了。” 话罢,颜瑜按照指引,往第三间房走去。 路过第二间房时,意外听见里面的一小段对话。 “姐夫,怎么每个房间,都摆了一盆丁香花,是有什么寓意吗?” “你有所不知,这是当年,我与舒儿的定情之物,她钟爱丁香。” “素波蒙蒙盈雅香,花蕊重重比佳人。原来舒姐姐,也钟意丁香的幽美之姿。” 至此,颜瑜没有再听,与高璟一前一后,走进第三间房。 落座之后,颜瑜不自觉地回想他们的对话。 高璟也细细琢磨起来,不经意间,开始自言自语。 “此人的姐姐,名叫舒,巧了,方大人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 “先前听王爷提起过,方大人也爱丁香,这下更巧了。” 颜瑜想明白之后,随即吩咐。 “你去查一下,方伯母的哪个胞弟,尚在人世?” “是不是,与她同母嫡出的五弟,方之玄?” 高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一惊。 “王爷之意,隔壁房间的那位姐夫,就是柏盟主?” “先前,庄伯爷暗中拜访帝瑾王府多次,声称自己是方五公子,还娓娓道来,说了许多子虚乌有之事。属下当时便查过了,根本没有什么假死之计,方五公子早亡,确是事实。” “对面那位小舅子,应该不是方五公子吧?” 颜瑜眸色认真,沉声回应。 “或许,庄韶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结果有失,不幸事败,所以方五公子只能投靠姐夫,匿身于念仁盟。” “想是善后之事,做得精细入微,所以你难以查到。” “本王冒然去问,唯恐失礼,待确定了结果,再问不迟。” “时过境迁,你重查当年之事,或许会有新的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