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暄枫拿起杯子,一边挠痒,一边反复端详。 “致痒的草药,我都熟知,这合卺分明没有任何异样,我为何会发痒?” 庄娴蕙意味深长地一笑。 “合卺自然没有问题,我再愚笨,也不会给你留下把柄。” “你再找找,还有何处有疑?” “没有证据便指控,我可要告你污蔑的。” 宁暄枫放下杯子,开始四处探寻,找遍了各处细节,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身上越来越痒,情绪崩溃之际,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 “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怎会如此防不胜防?” 说话同时,他心里也是煎熬。 啊,他们兄妹俩怎么都是这副德性? 母亲不是说,庄三女人如其名,非常贤惠的吗? 怎么会这样? 母亲骗我了? 不会吧,她明明说,最疼爱我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宁暄枫挠着痒发问:“你何故捉弄于我?” 庄娴蕙轻慢一眼,拿出一张裕昌票号的存票,拍在桌案上。 “这便要问问你的母亲了。” “她说,聘礼全数换成银子,存在这张存票之中。” 宁暄枫低眸一瞧,不明其意。 “这又如何?” “聘礼大都是些无用之物,换成银两,不是更便利一些吗?” “我家三妹妹出阁时,母亲也是这样做的。” 庄娴蕙藐视一笑,万分不屑。 “裕昌票号,天下总共四家。” “你也知晓,我家曾遭流放,皇上赦免庄族时,我父亲一并救下了许多患难之交。刚好裕昌票号所在的四个县,都有几位我父亲的好友。” “前两日,你家过礼时,我父亲便飞鸽传书去问过了,这张存票上所标明的数字,四家裕昌票号皆查不到。” 说着,她一阵拍案,声色俱厉。 “你母亲用了假存票,欺骗我家!” “你知道骗婚,该当何罪吗?” 宁暄枫先是一惊,而后苦笑,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存票。 “不可能。” “外头确有传言,说三妹妹的嫁妆存票是假的,但传言不可尽信,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庄娴蕙递给他一个瓷瓶。 “你先把解药吃了,再找她问清楚吧。” “另外,请她深思熟虑之后,给我们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宁暄枫接过瓷瓶,服下解药,往前厅飞奔而去。 这时,宾客还未散尽,穆蓉自然在忙于招待。 宁暄枫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母亲。 “母亲。” 穆蓉温柔一笑。 “怎么了?” 宁暄枫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去贤仪居,我有事问你。” 贤仪居离前厅不远,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 宁暄枫将刚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听到假存票那一段时,穆蓉深深一笑。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 宁暄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问话间,已经气得拂落了案上的所有茶杯。 “聘礼存票果然是假的?” “那三妹妹的嫁妆存票呢,也是假的吗?” “你怎能利用我们生财?” “你配做我们的母亲吗?” “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们?!” 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穆蓉吓得一激灵,连忙起身安抚。 “我何时说存票是假的了?” “你误会了。” “只有宁云溪那张存票是假的,你这张是真的。” 宁暄枫根本不信。 “可我娘子说,查了上头标明的数字,查无此票!” 穆蓉掩嘴一笑,细心解释。 “这是我授意裕昌票号,让他们假意这么说的。” “他们若要去告骗婚,裕昌票号那边又是另一套说辞,而且,能拿出足够数量的银子,因为这张存票本来就是真的。” “我去取,或是八台的人去取,都能见到银子,其他人则不然。” 宁暄枫勉强消气,开始疑惑。 “母亲是何用意?” 穆蓉将实情告知。 “因为我要借此谋夺庄府的家产。” “除了俸禄和皇上这些年的赏赐之外,你可知庄府额外存有多少金银?” “我收到一个绝密的消息,足有一半的国库存银,都暗暗藏在庄府的库房中。” “你知道皇上为何那般信任庄伯爷吗?因为他们是异父同母的亲兄弟。” “待会儿,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嫁妆如数奉还、分文不取,只要他们不去状告,我便允你入赘。” 宁暄枫又不明白了。 “既然一开始就打算让我入赘,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闹出存票之事?” 穆蓉宠溺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傻孩子,对外总要装个样子,直言你是赘婿,岂非令你颜面尽失?” “到时,我会跟他们提一个要求,对外隐瞒赘婿的身份,只当你们是寻常夫妻。” “你潜入庄府之后,熟悉一下环境,等我的消息一到,便纵火烧宅。” 说着,着重强调了一句。 “纵火之后,你要记得逃生,切莫逗留,知道了吗?” 宁暄枫听懂了她的意思,满目惊恐,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我不做这事。” “母亲,这是不对的!” 穆蓉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一边安抚,一边劝说。 “可你已经娶了她,怎么办呢?” “刚刚的捉弄,你体会过了,若是不做这事,难道要一辈子被他们欺负么?” “你只要纵火即可,无需伤人。” “剩下的事,自有我来接应。” “你放心听母亲的话,我绝对不会害你的,好不好?” 宁暄枫拼了命地挣扎。 “不不……我明日一早便去离婚……” 穆蓉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一分。 贤仪居只掌了两个灯,昏暗的烛光,显得她的脸格外阴森,与温柔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令人难以分辨她究竟是善是恶。 “那张存票可真可假,你若去离婚,他们便要状告,你可知骗婚,该当何罪?” “而今情形,不容你退缩。” “只要事成,我便会抹去所有痕迹,庄府库房,尽归你我之手。” “你的婚事,你哥自会请一道恩旨直接作废。” “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将来能娶到一位更好的贤妻,你明白母亲的苦心吗?” 宁暄枫恐慌地步步后退,最后,退到墙角。 “我哥?” “哥也参与其中吗?” “他怎会如此心狠?” 穆蓉捋了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当今皇上,比我们心狠百倍。” “他的江山,不也是从颜族手里抢来的?” “盛平年间的国库,从来不是清白干净之地,我们谋夺他的金银,不算狠心,算是替天行道。” “你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