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溪正在等消息,闲来无事,练了一会儿字。 写累了,便仰在躺椅上,小憩片刻。 一旦空下来,前世今生的回忆,便似暴雨如注,不费吹灰之力地浇透了她,自上而下,由内而外,无一处幸免。 谋图宅子时,母亲说: “宅子为何不能登记在你父亲的名下?” “你在妄图什么,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 索要银两时,母亲却说: “溪儿一向明事理、很乖巧,怎么会做错事呢?” “溪儿乖,母亲心疼你,快坐下,千万别累着。” 前世,母亲何尝不是这般,时好时坏,欲擒故纵。 她知道母亲这是在算计。 可是,每每还是会幻想,万一母亲是真的变好了呢? 她若一味不信,岂非错过了自己一直很想要的亲情? 前世,母亲总有千面的好、万面的善,一旦表露出来,她便会陷入自我怀疑。 或许,她真的看错了母亲。 或许,母亲对她挺好的。 比如有一次,母亲喝醉了。 以往喝醉,母亲都会入宫,求见姨母,姐妹俩一起,说一些体己的话。 那一次,母亲没有入宫,一回府,便来到湘竹苑。 “溪儿。” 母亲坐在她的身旁,执起她的手,满是宠溺地爱抚着。 “平日里有许多话,我说不出口,所以只能借着今日的醉意,向你一吐为快。” “其实母亲很关心你。我最疼爱的孩子,便是你了。” “假设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心中,亦是以你为重,其余所有人,都不如你。” “平时,我总说你不孝顺,说你不如这家的女儿贴心、不如那家的女儿有本事。” “其实,那都是假话,你千万别信。” “我知道你很孝顺,从十五岁开始,便赚银子养家。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比得上你?” “我严厉惯了,说不出什么软话,并非真的不知你的真心实意。” “你给我的银子,我都存着,一分也没动。我想等你嫁人的时候,另添上一些,当作你的嫁妆。” “生你的时候,我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对你的管教方式有些欠妥。” “母亲不是有意苛待于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话至此处,母女俩都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深深记得,那是母亲第一次吐露心声。 在那之前,母亲说过最软的话,也不过就是“溪儿乖”、“溪儿最懂事了”。 除了那一次,母亲从未由衷肯定过她。 当时,她多么希望,她们母女俩能一直停留在那一晚。 奈何,睡了一觉,第二日起床之后,母亲全然忘记了前一晚说过的话,双唇紧闭,又变回了严厉的模样。 她至今还在恍惚,那一晚的交心,究竟是真的,还是美梦一场? 想至此处,秋璧回来了。 “姑娘,有消息传过来了。” 宁云溪从回忆中清醒,起身而去,回神正色。 “找到了吗?” “四妹妹现在何处?” 秋璧微有犹豫,似是难以启齿。 “说是……在花楼。” 宁云溪一时不能理解。 “那是男子去的地方,她去做什么?” “她扮成男子的模样进去的?” 秋璧摇了摇头,含蓄解释。 “不是。” “奴婢所说花楼,并非男子爱去的那种地方,而是女子……” “姑娘有所不知,有些花楼里,住的都是美男……” 宁云溪惊住了。 “什么?” “她怎么能如此……如此……” “如此外向?” 秋璧尴尬地低了头。 “姑娘所言极是。” “四姑娘确实有点……太外向了。” 宁云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原来她拿着那么多银子,到花楼里享乐去了。” “不可理喻。” “花楼在何处?备马车,我现在就过去。” 秋璧眸中盈出担忧之色。 “那奴婢陪姑娘一起去。” 宁云溪伸手拦下。 “那种地方总归不干净,你一个黄花闺女,还是避着点吧。” “我自己去就行。” 秋璧依旧担忧。 “可是姑娘也是黄花闺女呀。” “奴婢怕姑娘受欺负。” 宁云溪难为情地一笑,用玩笑的语气自损。 “我前世今生,都是宸王弃妃,孩子也生过好几个了,算什么黄花闺女呢?” “放心吧,我应付得了。” 说完,宁云溪坐上马车,去了秋璧指定的花楼, 一进门,便直奔宁洁薇所在的房间而去。 破门而入时,宁洁薇身边珠围翠绕,有给她捏脚的,也有给她按肩膀的,更有不堪入目的。 宁洁薇闭目养神地躺在一名男子的怀中,脸上堆满了纵情的恣意。 那名男子听到了动静,首先抬眸,习惯性地目光游走,将宁云溪的上下都打量了一遍,才开口发问。 “这位姑娘是?” 宁云溪没有理会,只是落眸于宁洁薇。 “拿着家里的存银,还有卖宅子的银两,来此处玩乐。” “宁洁薇,这便是你的家教么?” “起来,跟我回府。” 宁洁薇悠悠转醒,侧目瞧了宁云溪一眼,嘴角立即露出一丝轻蔑。 她没有理会宁云溪,反而先跟男子说话。 “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我的三姐姐,宸王正妃。” “哦,不对,她已经被休弃,现在只能算是宸王弃妃了。” “不过年纪不大,面容亦是姣好,你们有兴趣吗,想不想玩一下宸王的女人?” 男子们立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纷纷起身,向宁云溪走来。 “想啊,真的能玩吗?” “原来宁三姑娘到此,也是为了玩乐?” “既如此,怎么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来,一起玩玩吧。” 宁云溪几根银针,直接废了他们的腿。 男子们陆续跪倒在地。 “啊!” “好痛!” “我的腿怎么麻了?” 宁云溪目空一切,不屑一顾,冷冷发问。 “还想玩吗?” 男子们连连摇头。 “不想了不想了。” “宁三姑娘饶命啊。” 宁云溪拿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这是解药。” “把衣裳穿好,帮我把宁洁薇扔出去。” 说着,她再次看向宁洁薇,轻慢一笑。 “时辰不早了,我和四妹妹该回府了。” 男子们应声,吃了解药,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宁洁薇这才不悦。 “宁云溪,你怎能如此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