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溪和秋璧,一前一后行至一侧,跪了下来。 秋璧既是委屈,又是心疼,轻声安抚了宁云溪一句,然后低头,细心地给她整理了一下裙子。 宁云溪回之一笑,算是宽慰之意。 继而低眸,隐去眸底一分落寞。 前世,宁婉善犯错时,宁寒望也是这般。 仿佛除了她,其他所有女儿,都是他的掌上明珠。 本是见怪不怪的事,心里却还是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宁云溪感觉到鼻尖一酸,紧接着,模糊了视线。 她立即深呼吸,将不争气的眼泪憋了回去。 想至此处,冉慈回来了。 她面容尴尬,扫视了众人一眼,最后行至宁寒望身边,小声来了一句。 “公爷,不知为何,库房没有存银了……” 宁寒望一时惊住。 “什么?” 他又是下意识怀疑宁云溪,于是问于冉慈。 “库房钥匙,可有遗失?” 冉慈摇了摇头。 “奴婢每隔几个时辰,便会检查一次,并无遗失。” “但是夫人那边的钥匙,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宁寒望努力正色,眸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表露一丝慌张。 “请夫人过来。” 冉慈应声而去。 宁云溪还是听到了对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她提前知会了一声,不然连回春堂的库房,都要保不住了。 真是奇了。 宁洁薇不是潘姨娘的女儿吗? 通柔县是清寒贫苦之地,即便她是个喜欢挥霍的人,总归见识有限,怎么可能一上来,便有这么大的胃口? 蹊跷得很。 这时,邱志回来了。 “公爷,不好了,京郊宁宅也被四姑娘卖掉了。” “奴才刚去询问,便有几人拿着契约上门,说是来收宅子的。” 宁寒望的神色,一转忧心忡忡,但是嘴上还是不饶人。 “不可能,薇儿不是这样的孩子。” “她一定是被人算计了。” 说话间,穆蓉来了。 “老爷。” “妾身见冉慈甚是着急,不知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宁寒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而,对着樊富贵和牛壮实礼貌一笑。 “请二位去隔壁房间稍候片刻,等我处理完手边的事,便让人把银两送过去。” 说着,眼神示意冉慈。 冉慈会意,将他们俩带走了。 宁寒望这才发问。 “你那儿的库房钥匙,可有遗失?” 穆蓉摇了摇头,回答得毫不犹豫。 “没有啊。” 宁寒望心中费解,深深一叹。 “那你这两日,动过库房的银子吗?” 穆蓉还没有掌握情况,只能如实回答。 “薇儿说,想买几件衣裳、置办几套首饰,妾身便给了钥匙,让她自己去库房取银子。” “只动过这一次。” 宁寒望开始坐立不安。 “她独自去了库房?你没有跟去吗?” 穆蓉怔怔然摇了摇头。 “没有。” “妾身想着,老爷信任薇儿,妾身便也信任她。” “如老爷所言,她确实懂事。” “左不过就是几身衣裳、几件首饰,花销不了多少,她总不能把库房搬空吧?” 话至此处,她也开始惴惴不安。 “难不成……薇儿真的搬空了库房?” 宁寒望彻底急了。 “她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毕竟还小,你怎么能任由妄为、不跟着去呢?” “她不仅搬空了库房,还卖了两座宅院。” “买主都已经找上门了,说要收走宅子。” “若是拿不出银两,我们岂非都要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了?” 穆蓉一时慌乱,第一反应,便是为女儿求情。 “老爷息怒,薇儿肯定不是有意的。” “她过苦日子,过得实在太久了,而今骤然转富,所以才有了这些贪心之举。” “妾身相信,以后慢慢地,她会学着懂事的。” “请老爷谅解!” 宁云溪听惊了。 这还是她熟悉的母亲吗? 宁洁薇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竟然比父亲还要宽容? 这是装模作样的演技吗?看着不像呢。 难道…… 宁寒望万般无奈,转为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我没有怪责薇儿的意思。” “她过苦日子,皆是我的过错,都怪我照顾不周,将她们娘俩遗忘。” “我也相信她会懂事的,只是不知如今的情形,该如何克服?” 穆蓉眼神示意。 宁寒望心领神会。 夫妻俩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同时看向宁云溪。 感受到他们炙热的目光,宁云溪心底却是一阵沁凉。 穆蓉扬起满脸的笑容,惺惺作态地开始关心。 “哟?” “溪儿怎么跪着呢?” “这是又做错了什么?” 宁寒望假咳了几声,配合演戏。 “我一念之误……错怪了她。” 穆蓉亲自上前,双手而去,将宁云溪扶了起来。 甚至很殷勤地,把秋璧也一同扶起。 “老爷怎么总是这样?溪儿一向明事理、很乖巧,怎么会做错事呢?” “老爷以后不要这样了。” “溪儿乖,母亲心疼你,快坐下,千万别累着。” “你父亲既是一念之误,你就只当是尽孝心,别跟他计较了。” “对了,最近,你好像不常去回春堂。” “回春堂,一切还好吧?” 宁云溪恭顺一笑,只用言语讥讽。 “我被贵妃姨母,罚跪在昭懿宫偏殿许多日,分身乏术,如何去回春堂?” “兹事体大,我差点没命了,母亲不知道么?” 穆蓉笑得十分尴尬。 “我深在后宅,对宫里的事,自然不甚了解。听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 “你贵妃姨母也真是不体贴,好端端地,为何罚跪于你?” “溪儿宽宏大度,一定不会心生埋怨的,对吧?” “这样吧,待解决了眼前的事,母亲便回一趟穆府,请你外公亲自入宫,训斥她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肆意妄为?” 说着,她的态度更加殷勤。 “溪儿乖,家里遇到了一点难处,你尽个孝、帮个忙,好不好?” “总不能让我们舍了体面,去找外人借银子吧?” “你该明白,宁族颜面断不可失呀。” 宁云溪清冷以对。 “母亲这是朝我借银子,还是让我送银子?” “若是借,请写下借据,不还,我便告到尹司台去;若是送,我有两个要求,请父亲母亲务必答应。” 宁寒望暗沉了目光。 穆蓉的笑脸,也有一点挂不住了。 “你的言辞何必如此直接?” “一家人,写什么借据呢?”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