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宁洁薇迟迟未走。 瞧出了她有话要说,宁寒望主动发问。 “薇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宁洁薇微微沉吟,继而回应。 “倒也不算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想起姨娘生前的一个愿望。” “久久伫立,不知当不当讲。” 话至此处,宁云溪正好行至屏风之后,尚未走出房间。 听到这话,她环顾左右,确定无人,悄悄隐于一侧。 宁寒望不觉,一心跟宁洁薇说话。 “但讲无妨。” “茹儿一片痴情,我正苦于无以回报。” “既是她生前的愿望,我理当满足,义不容辞。” 宁洁薇眸色若有一丝为难。 “姨娘常说,她做梦都想住在这个家中,实际却连家在何方,都丝毫不知。” “她说梦中,父亲数次将家中宅院,赠送于她,以弥补她多年苦等。” “生前姨娘更有遗言,若是梦境成真,那该多好。” “姨娘已故,梦自然不可能成真。因此孩儿斗胆,请父亲将宅子过给我,只当是过给姨娘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每每想起姨娘苦等之状,我又是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请父亲放心,宅子如旧,我不会动辄分毫。” “索要宅院,真的只是为了完成姨娘的遗愿罢了。” 宁寒望只是略微一想,便直接同意了。 “好。” “宁府宅院,我送给你了。” “另有京郊老宅,一并都改成你的名字吧?” 宁洁薇隐去眸中得逞之意,展颜一笑,扭捏着故作惭愧的模样。 “父亲对我真好。” “没事,京郊老宅是父亲母亲养老用的,怎能一并改成我的名字?” “孩儿当不起这样的宠爱。” “不过若是父亲坚持要改,那我便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是养老所用的宅院,父亲之意,是不是说,愿意与姨娘白头偕老?” 宁寒望满眼都是宠溺。 “嗯,为父就是这个意思。” “多谢你,代替为父,照顾你姨娘多年。” “这两处宅子,除了完成你姨娘的遗愿之外,也一并当作奖赏,为父由衷感谢你的孝心。” 宁洁薇甜甜一笑,撒娇意味十足。 “谢谢父亲。” “孩儿就知道,父亲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 “那我们现在就去更名吧?” 宁云溪抬起右脚,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止,暗自思忖之后,又将脚步收了回来。 宁寒望携着宁洁薇,双双欢喜地走了。 房间内,唯留宁云溪满心凌乱。 犹记当年,父亲非要经商,结果亏得,连宁府宅院都兑出去了。 她用好不容易攒下的银两,替父母买回了这座宅子。 登记宅院主人姓名时,父亲却是刻薄以待。 “你对待外人,总是一副悬壶济世的模样,好似拯救了天下。” “谁曾想那点心机,全都用在了家里!” “你说,我辛苦经商,却突然亏损,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目的所在,便是这座宅院。” “宁云溪,真是好大的一局盘算,你果然是智谋过人、绝世无双!” 宁云溪杏眸含泪,委屈得不行。 “父亲,我没有这些心思,您着实误会了。” 穆蓉的态度,与宁寒望如出一辙。 “难道你想说,凭你的谋略,不足以算计我们至此?” “天下谁人不知,以你的才能,算计这么小的一件事,完全是绰绰有余。” “你非要揪着委屈不松口,便是最好的凭证。” “若没有这样的心思,你倒是松口啊。” “宅子为何不能登记在你父亲的名下?你在妄图什么,以为我们都看不出来吗?” “宁云溪,只知道窝里横的人,从来没什么本事。” “我教了你那么多大道理,你愣是一条也没记住!” 宁云溪泪水涟涟。 “我原本就想记下父亲名下的。” “心中委屈,只是因为没想到,得到的只是指责,而不是感动。” “父亲母亲要这个面子,孩儿可以给,但请你们不要误会我,有侵吞家产的心思。” “我买回宅院,真的是为了方便你们在京中居住。” “我的心机确实有点重,但也可以选择用、或是不用,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没有妄动心机。” “总不能我心思重一些,你们便要误会我,不管做什么事都是有所企图吧?” 宁暄枫无动于衷地斜睨了她一眼。 “这件事情,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父亲是家主,宁府宅院登记他的名字,不是情理中事吗?” “你怎么一点孝心都没有?怪不得父亲母亲不喜欢你。” “空闲下来,你好好地从自身找一找原因吧,别总是这副样子,装模作样地抹黑家里人,叫别人误会父亲母亲故意苛待你。” 最后,宅院登记了宁寒望的名字。 而今,他却毫不犹豫地送给了宁洁薇! 他们曾经的话,不断回响于宁云溪的脑海之中。 同时,还有宁寒望宠溺地看着宁洁薇的样子,唇际夷愉,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出那句话:“好,宁府宅院,我送给你了。” 是因为她是亲生的女儿吗? 想至此处,宁云溪眸底又含了一分涟漪。 亲生的女儿,不过刚刚回府。 非亲生的女儿,已经朝夕相处二十多年。 为何她这么多年的付出,暖不了父亲一分一毫? 为何亲生的女儿,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他的宠爱? 为何她生来,便不能跟自己的亲生父母待在一起? 为何他们所有人,都有父母疼爱,唯独她没有? 为何…… “溪儿。” 宁奉哲温柔的声音,再次闯入她的忧伤之中。 一如往常,温情脉脉。 “我猜到你一定在这。” “听说父亲欢欢喜喜地,去把宅子过给薇儿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怎么了,触景伤怀了?” 宁云溪移目他处,没有正视于他。 “大哥哥也很注重血缘之亲吗?” “有血缘者,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无条件信任;反之,无血缘者,不管如何倾其所有,都不会有一丝动容。” 宁奉哲宠溺地抚过她的鬓发,却被她一脸防备地躲开,右手空悬,唇际只剩尴尬的笑。 “你明知我不是的。” “只是我不知道,你何以这样问?难道你又怀疑自己,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 “唉,从小到大,吃了多少粒米,你便疑心了多少次血缘之事。” “乌合之众,虽善不亲,你何必在意他们?” “大哥哥加倍疼你,好不好?” 他再次伸手,又被宁云溪避开。 “多谢大哥哥垂怜。” “我回湘竹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