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识字总是好事，就算觉着没用，那总也不至于不满吧？” “就……也不算不满，”周德福表情纠结，半晌才道：“就是觉着麻烦。 家里孩子要有那脑子当然好，没那脑子送去也学不到什么。 八到十五岁能帮家里干好多活了，就是不去干活总也能带带弟弟妹妹，料理料理家里……” “社学农忙应该是放假的吧，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活计吧。” “嗨，又不是只有那几天有活，家里事多了，啥时候闲过。” “那送孩子上学就没有什么好处吗？” 按说，付青云不让衙役通传拘提都会想到给他们涨月钱，难道强制上学就没有什么鼓励举措吗？ “倒是也有……每年选社学中成绩优异的学生县中有嘉奖，而且在读的学生可免差役……” 虽然是当做好处来说，但是周德福好像也并不太认同这算是好处。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既然强制入学，学生必然不少，其中成绩优异的不过数人而已，并不能惠及每个人。 至于免差役，十五岁也不过才需服役，实际意义也不大。 不过以付青云知县的权力，差不多也就只能许给这些了。 “你家如今可有孩子在社学就读？” 周德福表情就有些无奈：“我家老大老二都在上学，家里老三就没人看了。这个月放假还好，过几天一开学，老三只能带去田里了。” 这确实是有些不方便啊。 秦云何又跟周德福问了许多县里的事才让他退下。 之后秦云何又叫来了最后一个冒考事件相关人员询问，冒考者、举发者和证人都问过，也都表示对知县的处置没有异议。 最后秦云何自然又跟这些人问了问县里的情况。 付青云的举措确实在县中算是有口皆碑，就算是社学这一点，也并不都像周德福那样只觉着麻烦。 毕竟这几个人都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送走了最后几个人，已是午时。 下午，县中的钱粮册、案卷等都送了来。 秦云何核对这两年的钱粮册，又让差吏带去粮仓一一查看核对，也没任何问题。 看来付青云确实将南平县治理的很是不错，他的举措也没有造成粮税难收。 之后几天，秦云何忙于刷核案卷，一忙就进了六月，终于将南平县的案卷复核完成。 秦云何看看时间，社学应该也开学了，于是这一天，秦云何叫来了书吏，让他带自己去最近的社学看看。 虽然已入六月，暑气正盛，但考虑到距离不远，秦云何也没有乘马车，只是让书吏带他步行前往。 秦云何一边由书吏带着往社学走，一边跟他聊天。 “你家可有在社学念书的兄弟或子侄？” “回大人，我家小侄子刚满八岁，正在社学念书。” “哦？你觉着县里强制八到十五岁的孩子上学这事怎么样？” “这也算是好事儿吧。本来我哥也是将侄子送去学堂的，社学倒还减省些。以前社学的先生多是童生，教得也不好。现在知县大人请了不少很有学问的秀才，也不比私塾差了。” 如此，人们应该也更愿意把孩子送去社学了。 “付知县有什么好办法请来了秀才当先生？”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知县大人定了丰厚的酬礼，又和教谕一起礼请来的。”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最近的一家社学。 走近社学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朗诵声。走进门里，是一个不大的小院，朗诵声是从左侧传来。 秦云何顺着朗诵声走过去，正是一间坐了十几个八九岁童子的课室。课室中一名夫子正在领着童子们诵读三字经。 书吏从一边介绍道：“大人，这边是十岁以下童子，基本就是学三百千，那边是大一些的孩子，会教些诗词经学。” 秦云何听了一会儿，又溜达到另一边去，果然一名夫子正在讲授诗词。 听得差不多了，秦云何才在社学里转了转，屋舍显然也是修葺过的，没有什么荒废颓败，一看就是有人长期打扫整理的。 …… 秦云何带着书吏一出门，就有机灵的差吏跑回县衙去给付青云报信了。 “好，知道了。” 这几天秦云何跟县中各色人等询问县中各项举措，又拿着钱粮册子反复核对，案卷也是看了又看，这些付青云自然都知道。 贺县丞正在这边跟付青云商量事儿：“巡按大人这是怕被你我蒙蔽啊。” 付青云笑道：“我就说巡按大人是个务实的吧。这么热的天儿我都不乐意出门，巡按大人还跑去看社学，哈哈。” 秦云何从社学出来还有些意犹未尽：“这附近有什么热闹所在吗，你带我去找找看。” “大人，这会儿日头越来越高了，太热了，要不明天小人再带您去吧。不然万一您中暑，小人可吃罪不起。” “没事儿，我倒不觉着多热。我溜达溜达就回去了。” “大人，这会儿热起来了，除了下地的，基本就是在家了，没什么热闹所在。” 秦云何想了想又道：“那带我去附近里长家看看吧。” 书吏虽然担心巡按热倒了自己要受责，可是巡按非要去他也没办法，只得又带着秦云何去了里长家。 里长常去县衙听差，自然认得书吏。再一看书吏陪着来的，一下就猜到这是巡按大人了。 秦云何跟里长又问了许多县里的情况才告辞往回走。 他们出门的时候还不到辰正，等往回走时已经是巳时末了。 日头越来越高，天儿也越来越热，晒得秦云何一身汗，回到行所几乎湿透。 秦云何没让河生跟着去，一看见秦云何一身汗的回来，赶紧让人弄来冰盆。 再看秦云何脸晒的通红，嘴唇到有点儿发白，着急道：“大人怎么这时候才回来，现在这天儿要中暑了。” 秦云何这会儿感觉自己五内都热透了，苦笑道：“之前也不算热，哪知道突然热成这样，你先帮我把外衫解了凉快凉快吧。” 带秦云何出去的书吏看他这样也有些担忧：“大人，要不要给您请个郎中来看看？” “没事儿你下去歇着吧，我也歇会儿。” 秦云何这会儿确实有些不舒服，之前只是热得受不了，坐了一会儿开始有点儿头昏脑涨，还有点儿犯头疼。 秦云何说着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直接躺到一把藤椅上闭上了眼。 河生看着秦云何状态也不太对：“大人，你真的没事儿吗？” “没事儿，我躺会儿。” 河生也没办法，只能把冰盆放到一边儿，用扇子使劲儿扇风降温。 等秦云何再睁开眼，一起身头一晕，感觉五脏都要往外翻。 秦云何直接难受得又躺了回去：“河生，要不，还是请个郎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