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县中书吏就将韩林冒考的案卷整理好送过来了。 秦云何将案卷从头到尾查看一遍没看出什么遗漏，又交给自己带的书吏王和核对无误后收好。 “巡按大人，” 吕知县很快又跑来复命：“经过审问，那薛海承认确实受了孟县丞的怂恿才来举发。” 吕知县两眼放光，像是在等秦云何发落。 秦云何却是不置可否，只问道：“可用刑了？” “呃……应该是用了些手段。但是……” 秦云何抬手打断吕知县，道：“吕知县，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大人，下官没权处置孟县丞，还得巡按大人处置啊。” “吕知县，你觉着如果没有孟县丞，你能将县务处理好吗？” 吕知县一愣，这个他倒是没有想过。 “大人，是不是孟县丞说了什么？”他自然也知道秦云何叫孟县丞来问话的事儿。 “大人不要听孟县丞的，他这个人奸猾得很。要不是他从中作梗，政令怎么会这么不顺？ 等下官请好了刑名师爷和钱粮师爷，一定能将县务处理好……” 别的就算了，这次秦云何确实有些生气了。 真是不能怪孟县丞寒心。 这个吕知县怎么回事儿，自己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一味想着告状？ “吕知县，你可知清丈土地流程为何，要多少人多久能清丈多少？” 吕知县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 “你可知清丈土地会遇到哪些阻力哪些困难？哪家豪绅有隐田哪个地主不配合？” 吕知县当然也不会知道。 “你可知县中有多少户养蚕，多少户植桑，又该如何统计？” 吕知县有些慌了手脚，因为他还是不知道。 “你可知赋税催征如何安排，钱粮文卷何时提交都察院刷核？” 吕知县咽口口水，突然有点儿担心巡按又要治罪于他。 “政令推行需要的何止是时间，还有大量的精力，你可曾过问一二？你不通县务又不肯花心思，你以为这些事是谁在做？” 秦云何越说越气，甚至想，既然如此不通县务又冥顽不灵，要不干脆还是将他罢黜吧。 “这些，”秦云何道：“但凡你问过孟县丞，都会有答案。” 吕知县终于反应过来，巡按的意思是不要过分追究这件事了。 看来孟县丞确实是说了不少，当真是巧舌如簧…… 不过…… 吕知县想想，好像这些事他确实都不了解，也确实都是孟县丞在处理。 “大人，下官也知道政令推行不易，需要时间。至于县务，下官并非不肯花心思……” 秦云何稍缓和了语气，道：“县务本是你的责任，并不是交代一声就可以不闻不问。莫非空有想法事务就能自己完成？下属做了什么做得如何，你从不了解吗？ 下属是你的左膀右臂，你们不合，县务如何顺利进行？你的政令虽好，但若没有孟县丞帮你推行，怎么可能起效？” 吕知县之前是真的没有仔细想过这些事，只觉着孟县丞简直奸诈，害他的政令不行被士绅说。 害他的案卷错漏差点被问责。 知道他因为加印结和冒考一事被训斥更是等着看好戏。 所以这一次问出薛海是受孟县丞指使，终于让他逮到机会，一心就想让巡按把县丞处置了。 只是没想到巡按大人竟然有心袒护。 不过，就算巡按不袒护，孟县丞最多也就是受一番训斥，之后俩人还是得共事。 再想想巡按所说的县务、政令等，确实还是得依赖孟县丞 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憋屈，但是还是道：“下官明白了，日后一定跟孟县丞通力合作处理好县务，推行好政令。” 秦云何看他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又道：“其实你也不必觉着是本官轻纵了孟县丞心有不甘。 孟县丞处理县务、推行政令、催粮征税做出的所有成绩，最后不还是都加在你的身上？如此也算劳苦功高了吧？你觉着自己礼贤下士，最该礼待的难道不是孟县丞？” 虽然依然不甘，但吕知县想想，好像也是。 “你用刑审出孟县丞来指使陷害你，且不说是实情的概率有多大。单说他若受了惩治，还能全心帮你处理县务吗？” 吕知县沉默了。 两人正沉默着，又有差吏进来禀报：“大人，教谕来了。” “请进来。” 教谕进来跟秦云何、吕知县见过礼才道：“大人，下官已经罚了刘茂二十笞，又让跟随起哄举发的几个生员将县学学规抄诵百遍。” 秦云何点点头：“好。煽动罢考的人查的如何了？” “下官将县中生员招来询问，大家都称不知道是何人最先怂恿的。” 这时候吕知县道：“下官觉着大概率就是刘茂。本来这回的事儿就是他搞出来的……” “事关一个学子的功名，不要用猜的，要有实证。这事儿几天就传开，想必没有特别遮掩，你令手下帮闲多多打听，肯定很快就能有结果。” “是。大人，那查出结果来之后呢，如何处置？” 秦云何对此很是无语：“你是通阳县知县，自然是你看着处置。” 通阳县冒考的事儿处理完了，秦云何也该离开前往下一站了。 秦云何不肯让通阳县知县等人去送行，无奈，吕知县只得领着衙中上下在行所门前送了秦云何离开。 目送秦云何的马车走远，吕知县犹豫了一下别扭的对孟县丞道：“孟县丞，随本官去一下二堂书房。” 孟县丞略显惊讶，随即跟上吕知县的脚步。 等回了县衙，吕知县尴尴尬尬请孟县丞坐下，又让人奉了茶。 孟县丞不解其意：“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那个……清丈土地和桑蚕的事辛苦孟县丞了，后面仍需劳烦。” 虽然巡按说他训斥了知县，但这个效果也是孟县丞没想到的。 孟县丞拱拱手：“大人客气，此皆属下份内事。” ------------- 这里说一下哦，对于六品以下官员，巡按御史是有权直接罢黜的，五品以上的报给皇上裁定。但是知县没有权利罢黜县丞。 所以如果秦云何不来，他俩就是互相膈应死也只能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