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县丞欲言又止，一脸尴尬，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离开了大堂，陆县丞就去值房等两个班头。 等两个班头问完话，相携回到值房，陆县丞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了。 “大人让你们去办差为何不与我说一声？我费心费力的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人？ 真是！你当那些土匪是好抓的吗？咱衙里才几个人，还能灭了土匪？咱衙里现在连个县尉都没有！再说了，那事情就是发生在平乐县境内，差一点也不是巽林县的案子，我说错了吗？何况人又没事，只是失了些钱财……” 陆县丞情绪激动滔滔不绝，两个班头都面色尴尬，根本插不上话。 半晌，两个人突然看向身后，齐齐施礼道：“大人。” 陆县丞一惊，遽然回头，正看到林召棠站在身后，顿时汗如雨下。 “陆县丞，请随本县来一下。”林召棠说完便转身先行。 陆县丞心如死灰，忐忑的跟上林召棠。 他以为林召棠要问他的罪，没想到林召棠一路领他到了一个偏厅，偏厅里桌子上已经摆了酒菜。 “陆大人请坐吧。” 陆县丞犹豫一下索性就坐下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事情还能更坏吗？ “陆大人在任上几年了？” 林召棠随意的问道。 “六七年了。” 事已至此，陆县丞倒是放松下来了。 “举人授官更是严苛，想必陆大人能力超群才能得到县丞一职。” 陆县丞无奈的笑笑，对于夸奖只是垂头不语。 “之前翻看过往卷宗、户房案档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感叹，上任知县大人想必是个业务精到，办事严谨的人。所以才未给下官留下太多积案。 赋税收整清晰明了，户籍档案完备。让我不至于一到任就面临巨大亏空和没完没了的陈年旧案。” 陆县丞脸上露出不甘的苦笑，依然没有接话。 林召棠继续道：“这几日我仔细询问了府中衙役、班头、户房书吏，几乎人人都称赞陆大人能干。 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功劳并非是上任知县的，而是陆大人。是陆大人一直在代为处理案件、督促赋税，整合衙中差役人等。” “陆大人如此才干却只能蹉跎在县丞任上，确实很可惜。”林召棠这话发自深心。 陆县丞这才抬眼看了看林召棠。 “大人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不必给下官戴高帽。” “我听说上一任的知县因为政绩拔擢得到了晋升。而陆大人，以这样的才干，只能屈居于县丞之位，我知道陆大人心中必然不甘、委屈。” 陆县丞叹道：“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才学不如人，久考不第，必然是比别人差的。” “不能这么说的。未必有才学的就能中榜，陆大人不必过于自谦。 不过，以举人身份授县丞职，想要往上升确实非常难，必是要有过人的才干和功绩。”林召棠说到这里停了停，道：“我也不过一个才入官场的知县，并不能给陆大人许下什么承诺。但是，有一点林某可以保证。” 林召棠看着陆县丞郑重道：“在我任内，但凡陆大人的功绩我皆会如实上报，必不让陆县丞替我做嫁衣。只望陆大人愿意协助与我，与我同心合力共同治理好巽林县。” 陆县丞神色复杂的看着林召棠，也不知道信不信林召棠的话。 林召棠知道，他现在空口白牙，说得再好听他也未必会信，只得又道。 “林某不过今科才中的进士，于治理一道并无经验，实在需要陆县丞襄助。就算不为了林某，还请陆大人为了巽林县的百姓着想，也请陆大人与我携手共治。” 陆县丞最终还是举起酒杯敬林召棠道：“大人客气了，我乃县丞，协助大人治理巽林县本就是我职责所在分内之事，陆某定当尽心辅佐。” 虽然气氛依然不算融洽，但是话都说开了，两个人还是客套的喝着酒，聊了许多县中事务。 不管心中愿与不愿，话都到这个份上了，陆县丞也不好再隐瞒什么了，将县里大小事宜，办案流程，事项，一一交代给林召棠。 ------ 等两人酒后散场，见到两个人还算和气的从偏厅出来，在不远处等着听信儿的内外班衙役都松了一口气。 等林召棠回了内衙，赵班头等人都凑过来。 “陆大人，林大人都说什么了？” 林召棠和陆县丞喝酒谈心时，小柯就伺候在旁，话都听在耳中。 这会儿见陆县丞不答，小柯就将林召棠说的话都跟几个人复述了一遍。 最后道：“陆大人，不是小的说，咱这个新任的太爷真的不错，我看他说那些话都是很认真的。” 陆县丞瞪了小柯一眼：“你会看什么？还认真的。” 几个班头则劝道：“不管是真是假，陆大人既在县丞任上，反正这些事都是要做的。何必别别扭扭呢？” “是啊。再说我看这位林大人确实是个正派人，必然不会独吞了你的功劳的。县丞大人不如就先信了他，没准几年后县丞就成知县了呢？” 陆县丞还是那句话：“你们懂什么？” 陆县丞心想，何止现在的县太爷，以前的县太爷难道没说过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那县太爷几年时间都是做个甩手掌柜，县中大小事务都是由他这个县丞一应支撑。将县里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要应付县太爷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最后呢，他勤勤恳恳累死累活，县太爷自己高升去了。 甚至不肯举荐他一下。 他心里自然是不甘愿的，于是偷偷将几个不太重要的案子按下不往上呈报。 直到县太爷离任，竟然都没有发现，就那么放心的高升去了。 这些进士出身的金贵人们，哪个不会说好听的话？不过是拉拢人给他做牛马。 陆县丞心中依然忿忿，然而也知道，无论他愿不愿意，事务该处理还是得他处理。 这新科的进士，懂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