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冯卓忍不住分享起林召棠夫妻的趣事。 “召棠兄哪哪都好，性子好读书也好，唯一一点就是干活不行。一家的生计就指着他那几两廪膳银子和他娘子卖油。 有回他实在心疼娘子挑担送油辛苦，就说那些老主顾的油他来送。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挑起油摇摇晃晃连巷口都没走到就被他娘子赶回去了。” 冯卓说着就忍不住捂嘴笑，秦云何也忍俊不禁。 他只知道林召棠中举之前都是靠他妻子卖油维持生计，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趣事。 “后来日子稍微宽裕点了，他们凑钱添了辆小推车，他又提出自己推车去卖油。林嫂嫂怕他把油撒了，就给他装了两袋谷子让他推一下试试，结果果然翻了车。” 冯卓讲得声情并茂，秦云何听得也是乐不可支。 “唉，其实我们都知道，林嫂嫂嘴上说着他啥都干不了，其实是不想耽误他读书。林嫂嫂当真是个贤妻啊，就是嘴上不饶人。” 秦云何也深以为然，毕竟一个女子撑起家计这么多年实在也是不容易。她这样的脾气真要嫌弃的话恐怕早就一拍两散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经意间一侧头，却见路边一户宅门前有下人在挂白布白幡，宅内似乎还有哭声传出。 冯卓惊异道：“诶，金员外家有人过身了？是金老太太没了吗？” 秦云何听到“金员外”三个字心脏猛地一缩。 其实自从重生回来，他一心想要参加科考、接回玉茹过好日子，除了当时冯氏要让玉茹跟金员外做亲的时候想起来金标做的那些事，平时他几乎不怎么想起金标。 反正金标再不会跟玉茹、跟他有任何瓜葛，金标就是毒蛇也咬不到他们了。 再加上他一心准备院试，更是没时间去想起了。 可是没想到在这里突然听到金员外，还有金老太太过世，他心里还是一紧。 因为上一世，似乎就是从金老太太过世开始，玉茹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这是金员外家？” 他上一世曾在金家门外守了多日，想要等一个下手的机会。 可是这里看上去并不眼熟，这让他很有些恍惚。 “是啊，这是金员外家后门。他家这宅子大，巷内还有个侧门呢。” 原来如此，难怪他根本没有认出来，他当时一直是在正门外徘徊。 秦云何没再说什么。 金家 金老太太是不久前刚咽气的。 那会儿金标和闫桂香都在跟前，闫桂香当时心里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里甚至有隐隐喜悦：“老东西终于咽气了，糊涂成这样了竟然还能撑这么久，累死老娘了。” 府中下人听到老太太过身不管真假都开始哭嚎起来。 金标虽然悲痛，但其实心里也知这是早晚的事。 安排好婆子过来给老太太擦洗身体换寿衣，便出去强忍着悲痛安排丧事。 家里一应白事所用物品都早有准备，安排下人撤掉几个月前办喜事时挂上的喜庆装饰，换上丧事用的黑白团花。 安排府里伶俐的小厮去给各处报丧。 金标一时没顾上闫桂香，闫桂香还留在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以前清醒时曾经交代过自己的后事，要带哪些首饰，要用什么棺木。 几个婆子都是伺候老太太一辈子的，这些自然都是她们来安排。 给老太太擦洗好身体换好寿衣就开始将那些首饰一一给老太太戴上。 镶碧玺的金钗，带猫眼儿的步摇，红宝手钏，和田玉、翡翠石的手镯，各种首饰，能戴的都戴上，戴不上的则暂时摆放在了老太太的身边。 闫桂香何曾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一时眼都看花了。 “人都走了还要带走这么多好东西，这些宝贝埋入地下，简直糟蹋，走了走了也不积德。” 闫桂香看着这些好东西却不能动，急得抓耳挠腮。 左一眼右一眼寻找时机。 谁知那些婆子收拾停当了也不离开，就坐在脚踏边跟老太太说话，气得闫桂香直翻白眼。 “你们别在这儿守着了，赶紧去看看灵堂布置的怎么样了，等会儿要挪过去了。” 几个婆子本不想理她，又碍于她是主母，其中一个婆子只得过去看。 “还有你俩，赶紧去把孝服穿起了，也给我拿一件过来。” 这话确实在理，几个婆子也只得离开了。 闫桂香见四下终于无人了，快步走到老太太尸身旁，上下左右仔细看，想看看拿走个什么不容易被发现。 金标听说老太太衣服换好了，那边棺木也摆放停当了，便进来让几个婆子将老太太尸身移过去。 结果一进门正看见闫桂香在鬼鬼祟祟看什么。 “你在这儿干什么？” 闫桂香吓了一跳，赶紧把灼灼目光从老太太身上收回来。 “我看看老太太都拾掇妥当了吗，别忘带了什么。” 金标见她全无悲色，心内不悦，皱眉将她推开：“别在这儿碍事，去灵堂等着。” 反正也动不了东西了，闫桂香也不想多留，转身便去灵堂了。 老太太的尸身很快被移到了棺中，府中众人开始放声痛哭，金标扶着棺材更是悲声不断。 闫桂香也只好趴在另一边假装大放悲声，撕心裂肺吼的震天响，一下就盖过了其他人的哭声，却只是直着嗓子啊啊啊的没有一滴眼泪。 金标本来很悲痛，被这不成样的嘶吼一震，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抬头深深剜了闫桂香一眼，几次努力才压下了邪火。 哭了一阵儿，众人哭声渐渐止了，下人开始退出灵堂，闫桂香也停下了哭嚎。 因为嚎得太嘹亮，闫桂香嗓子都有些哑了，赶紧叫住一个小丫鬟让她倒杯水过来。 同宗中有接到报丧的，离得近的开始陆续过来吊唁和帮忙，金标离开灵堂出去相迎。 灵堂中一时冷清下来，独留闫桂香还跪在躺下。 闫桂香四下瞟瞟，又凑到了老太太的棺木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