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人族”四字入耳,立时使得在场众人面色微变,因为在场之人,无论是天海道庭也好,残阳宫也罢,在名义之上皆是正道势力。而正道中人,除了对抗邪修外道以外,守护人族亦是己任。 虽说正道之中,也不乏尔虞我诈,心机叵测,浪得虚名之人,但若外族来犯,这些人为了一生缔结而出的名声,却也会冲在第一线,舍身忘死。 中年女子这一顶高帽落在楚宁月头顶,可谓瞬间将殿外无数残阳宫弟子心中怒火浇灭。其中一部分对枢楼弟子颇有成见者,此刻更是在心中思索,难道对方所言非虚,三长老的确勾结魔族,才会引来今日之事? “阁下想要问的,应是玄霜王宫之下,那座死灵渊吧?” 就在众人望向三长老之际,她却并未开口,真如中年女子一般讲述此番下山的大小细节。而是面带微笑,同时一句传音传入中年女子耳中,使得其面色陡然一变。 只是还未及其开口,楚宁月便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我想此事,阁下也不想太多人知晓,不如暂且移步,如何?” 此言一出,立时引得周围众人一片哗然,因为众残阳宫弟子并不知晓楚宁月先前的那一句传音。此刻本就对她心存怀疑之人,如今怀疑更甚,唯有她传功殿那一脉弟子,对其深信不疑。 即便传功殿三位亲传弟子,如今一者重伤昏迷,生死不知,两者公然背叛,盛气凌人,但门下其余弟子,却仍旧愿意相信三长老。这便足以看出,三长老平日里虽然不喜打理宗内俗务,但对门下弟子却是极好的。 “也好。” 中年女子此时已然挑明身份,自然不会担心残阳宫有何作为,加之她亦看破了楚宁月说出这句话的考量,所以便应下对方移步之邀。 至于楚宁月,眼见对方答应,此刻心中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很是清楚,死灵渊之事牵扯甚大,而这天海道庭虽不知实力如何,但看师兄的模样,应是比神水剑楼更为强大的组织。 因此他们究竟会做出何事,如今尚未可知。一旦死灵渊之事,被自己今日当众说出,那便难保天海道庭之中,不会有人以此为由,杀人灭口,届时便给了他们出手的理由。 在楚宁月看来,中年女子之前曾提及过以“五洲仙盟”压“天海道庭”一筹,看似盛气凌人,实则必有难言之隐。多半天海道庭是当真不愿与五洲仙盟为敌,而他们此行南玄州,更是隐匿身形而来,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中年女子两字出口,随即便轻车熟路般朝主殿而去,而与之同行的另一名亲传弟子昭儿,此时则是望向楚宁月,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和愧疚,半息过后,终是一咬牙跟上了中年女子,并未多言。 “师兄,此地便交由你善后了。” 楚宁月说话之间,看向丹松真人,关于死灵渊之事,她之前尚未来得及告知大师兄相关细节。但如今看来,大师兄对此事不知情,反而安全,今日既有天海道庭,他日便可能是五洲仙盟。 若此事能够终结在自己一人之身,而不牵扯残阳宫的话,亦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丹松真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师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碍,同时一道传音入耳: “师兄放心,小楼主先前与我同行,如今残阳宫发生如此异象,她定然有所察觉,所以我此去不会有事。倒是师兄,此番你我设局本是想要引出残阳宫内鬼,却不想招来如此风波,更让上下人心惶惶。 如今外人强势压境,整顿内外两门,方才是当务之急,眼下此事,唯有师兄能够做得到。至于这天海道庭,应对仙盟有所顾忌,更何况我们还有曲儿前辈。” 言至末尾,丹松真人忽然面色微变,此刻他倒是忘记了曲儿前辈,那是因为他清楚天海道庭的实力,觉得便是曲儿前辈,也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这位曲儿前辈一向将因果看得极重,此番也未必会出手相助残阳宫。 但眼下,安顿内外两门,之后前往后山求援,的确是当下保住残阳宫与师妹,唯一的办法。丹松真人听至此处,纵使心中万般担忧师妹安危,此刻却也只能点了点头,目送对方离去 只是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大多在天海道庭之人,与三长老的身上,却是无人注意到那位掌教亲传,此时面色颇为古怪。既有侥幸,亦有无奈,更有犹豫不决,此刻看向丹松真人,似是欲言又止,最终选择闭口不言。 因为他并不确定,天海道庭此番前来,究竟当真是为了三长老,还是以此为名,前来找寻自己。如若贸然开口,只会引祸于残阳宫,届时便负了这数十载残阳宫之情。 而在三长老离去之后,此地的局势便有些微妙起来,枢楼众弟子抱作一团,此刻一致对外。而传功殿一脉弟子,则守在枢楼弟子一侧,此刻望着掌教一脉弟子,心存芥蒂。 但最为“凄惨”的,却还是执法殿一脉弟子,因为那跟随中年女子,忽然对掌教真人出手的十余名执法殿弟子,如今仍旧在场,并未离开。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皆已被天海道庭收买。 同为执法殿弟子,看着这些“败类”自是恨不得除之后快,而面对众同门投来的鄙夷目光,更是无地自容。毕竟这十几人严格意义上来说,皆算是背叛了残阳宫,可是他们竟能在执法殿的眼皮之下,藏匿数十年,这实在可悲。 不多时,楚宁月跟随中年女子与昭儿,进入主殿之中。而中年女子刚刚入殿,便朝着一侧的座椅而去,倒是并未坐在平日里丹松真人专属的主位之上,而是坐在了二长老的位置之上。 至于另一名女子昭儿,此刻则是无视了自己师姐的暗示,不肯坐在三长老的位置之上,坚持站在她身后。中年女子见状无奈,暗自摇头,而后轻声开口道: “小妹,此事你不知情,留在此地也是尴尬,不如出去守着以防他人窥视,如何?” 昭儿闻言,再度望向楚宁月,却见其面色冷漠,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当即心下一沉,转身便朝门外而去。心中却是对自己姐姐的做法万分不解,因为自己两人虽然身份暴露便注定不能留在残阳宫,可是这数十年的光阴却是实际存在。 与三长老的师徒情谊,亦不是弄虚作假,否则二人也不可能在残阳宫潜伏数十年从未被怀疑。可是如今身份曝光之后,为何姐姐对师父的态度便翻天覆地,盛气凌人,难道这数十年来,姐姐从未将师徒情谊当过真么 “楚道友,以你的修为,是如何知晓死灵渊之事的?” 眼见小妹离去,同时以神识感应四周空间,已被术力隔绝,中年女子终于放心开口。只是话音方落,却见楚宁月淡淡出口,答非所问道: “我今日既跟随你来此,便不会隐瞒所见所闻,只是在那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颇为困扰,还请解惑。” 中年女子闻言眉头微皱,只以为对方是要问自己关于这数十年潜伏残阳宫之事,面上不禁浮现起一丝不快,冷声道: “楚道友,你我皆是玄丹,应当知道何为大势所趋,此时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上了,否则待到其他势力赶到,我便是有心,亦保不住你残阳宫。如今那位神水剑楼的小楼主,怕是已经” “你若以为我会问你为何背叛我,怕是自重过头了。” 未及中年女子将话说完,楚宁月便淡淡出声,一句诛心。而中年女子闻言,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颤,因为她清楚的听到,对所言的并非是背叛“残阳宫”而是背叛“我”。 只是还未及其有所反应,楚宁月便再度开口,切入正题,只是这一句话,即便是以中年女子的身份,亦难免心中一惊。因为此事,便连天海道庭之中,亦无几人知晓。 “敢问天海道庭,与昔日南玄十佬以及万蛊魔宗之乱有何关联?” 此言一出,楚宁月负手而立,侧目看向中年女子,同时双眼微咪。而在后者眼中,眼前的楚宁月,便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给她一种深邃之感,仿佛一些秘密,已被对方一眼看穿。 却不知,早在进入大殿之时,她眼前的楚宁月,便早已不是她昔日的师父,而是 “楚姑娘,我知你面上虽然镇定,但其实此事对你打击颇重,眼下你二人独处,自是问清一切的最好时机。只是眼下时间有限,还需从此女口中,问出一些隐秘信息,否则小楼主一旦赶回,局势便会改变,届时一切便不可控。 不如此番,暂且由我出面,待问出紧要信息之后,再交由楚姑娘,如何?” 识海之内,黑袍人轻声开口,这一次却并未直接取得其身体控制权,因为他这一次的目的,其实可有可无,无关紧要,为得不过是多知晓一些信息,以便未雨绸缪而已。 楚宁月闻言,看向黑袍人的目光中,寒意涌现,只是沉默数久之后,终于开口吐出一字。只是这一字颇为无力,似是用尽了所余气力,更似是耗损了大半心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