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独行闻声之间,朝着叶老看去,却见对方眨了眨眼,他立时更加确信这句话的确是对方所传,立时有了底气。再看向那名中年男子之时,却是一副我吃定你了的架势,开口道: “我相信此人对于你们的价值,远在这叶长老对我的价值之上,因此这个买卖应该换种做法。” “哼,不错!此人的确是我喜爱的弟子,可你也未免也太过小瞧我诸葛家的气魄,如今若真的让你威胁了去,他日江湖之上岂不是要笑我诸葛世家男儿毫无血性?” 中年男子闻言,面上露出一副决然之色,而他看向那名幸存之人的眼中,不忍与不舍的情绪十分到位,仿佛真的是一名师父因为大局,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徒弟一般。 可是他却不知道,月下独行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破绽,却从他说出方才那些话时,原本围攻叶老的三人面上,瞧出了端倪。仿佛是有些焦急,又有些欲言又止,担心他将话说死了一般。 眼见如此举动,月下独行脑海深处立时浮现起一道人影,而那人影所说,便是其此刻所想。立时确定,对方口是心非,自己手下之人绝不是对方的弟子那么简单,而对方越是如此做戏,月下独行便越是确定此人身份不凡。 而下一刻,月下独行的话,便将他逼上了绝路: “哈哈哈,若你当真如此有血性,不如就此发招,将我和这人一同灭杀,让我看看你们诸葛家的气魄,如何?” 眼见对方哑口无言,只是愤怒的看着自己,半息过后,月下独行忽然面色一冷,紧接着开口道: “且不说你抓的这人的价值,是否足够威胁到我,单是一点,我便费尽心思也想不通。” “哪一点?” 似是察觉事情有了转机,强绷着的中年男子,口中终是挤出了这一句话。只是他的话方才出口,面上的神色便再度阴沉了下去,因为对方开口之间,正是: “谁给你的自信,用一个天外客的生死,威胁另一个天外客?!” 月下独行所说,并非无情无义,而是事实。叶老早在之前,便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因此对于月下独行的举动,非但没有记恨,反而觉得对方心性不错,没有假仁假义。 身死对于天外客来说从来就不是结局,即便现在天外客的重现之地因为某种原因,被诸葛家转移到了未知之处,重现之后可能生死不由自己,但这也不足以成为威胁两名会主级别的天外客的理由。 月下独行开口之时,周身气息猛涨,而他这一句话亦颇有气势。虽然他的内力远不如眼前的中年男子,可在这一句话之下,他的气场却是在一瞬之间,压过了对方。 而见对方正要开口,月下独行却是抢先一步开口,只是行动虽急,语气却不慌不忙,似是带着几分玩味: “何况,我有的是时间拖延,即便这阵法真有失效的一天,我想也应该是他先重伤不治,而不是我先死。” 话音方落,月下独行忽然出手,却是用一只短匕自那名幸存之人指尖划了一道小口,内中血液缓缓流出,看得众人一阵心惊。而那名中年男子,虽然知道自己此刻不能露怯,却还是没忍住喊了出来: “住手!” 月下独行自然是住了手,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为了让对方着急。而他也笃定眼前之人的伤势,用指尖这一点伤势给他放血,的确会让他更加虚弱,却不会要了他的命。 只是下一刻,他的话,却让对方心中更加焦急: “我这匕首可是淬了慢性毒药,内力高深之人,或许一月方才发作,即便是内力差者也需日,不过” 说到这里,月下独行并未接着开口,而是留给对方无尽遐想的空间,只让对方心中忐忑。而所谓关心则乱,即便是诸葛家外门长老也不能例外,此时中年男子再也绷不住神色,怒视月下独行道: “你到底想要怎样?!” “简单,日落之前,我要看到失踪的四城五会会主,安然出现在我身后。否则,日落之时,我不介意带着你们这位公子,一同去你们安排好的重现之地,只是那里我过得去,他能去的了么?” 月下独行如今拿准对方要害,漫天要价,可是他却不想给对方就地还钱的机会。而其话音落定,那名中年男子面上虽然神色依旧,可心中却已乱了方寸。 他不过是一名外门长老,对方所求之事根本不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而他至今也看不透家主的意思,到底是要四城五会的天外客死伤殆尽,还是救人为先。 中年男子默不作声,月下独行却也不再开口,而是饶有兴致的抬了抬幸存之人那一只原本便苍白枯瘦,此时又被划上一道伤口的手掌,而只是这轻轻的一个举动,却让这名重伤之人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山洞之中,黑袍小风静观其变,场上变化尽收眼底。而方才模拟叶老声音的传音,自然也是出自他的手笔,只不过他的脸上却少了几分玩味,多了几分狐疑。 他看到红狼堂主已经出洞,然而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与月下独行取得联系,而是藏身在距离众人百步之外的一颗大树之上。小风不知他到底有何绸缪,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刻他现身与否,对于大局而言已无差别。 只是这却并非是小风真正狐疑的关键所在,他真正心中狐疑的是,为什么那名被月下独行挟持之人,会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风虽以识能加持双目,视线距离足可看到半个场地,可是那人却始终是侧对着他,因而他也无法看到那人的全貌。只是单凭侧脸,小风并不记得自己的印象之中,有哪一人的身形如他且面容如他一般褶皱。 只是看他身上早已被血迹与泥土混杂的外衣,却俨然和那名说话的中年男子有些相似,不难猜想此人应该也是诸葛家之人,而且位阶应该在那名中年男子之上。 而就在这时,小风的眼神却是被另一人所吸引,那是一名样貌普通,身着诸葛家外门杂役弟子服饰的年轻人。此人刚刚才来到此处,正在后方压阵的数十人中,奋力的挤出头来,朝着前方望去。 而当他看到那名虚弱的幸存之人时,身形为之一颤,却也因为这一颤,引起了周围诸葛家弟子的不满。加上这些人,看其一身杂役服饰,立时心中觉得对方毫无礼数,却未曾思考如今这场行动又岂是杂役弟子能可参加的。 临近那名杂役弟子的两人,忽然抬手朝着其抓去,然而他们的手尚未触及那名杂役弟子,却直接僵在了半空,宛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而小风在一旁施展识能看的真切,并不是那名杂役弟子忽然出手深藏不露,点了两人的穴道,而是他从腰间拿出了一块玉佩。周围的人正是看到了这块玉佩,方才呆立当场,虽然没有开口,却朝左右分散开去,给这名杂役弟子让了路。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过无声无息,无声无息到此刻月下独行与那名外门长老皆都没有发现这变化。而小风此时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之色,并不是担忧月下独行,而是担忧旁人。 而在担忧的同时,其手中忽然白光一闪,一枚玉佩同样出现在手中,而这枚玉佩与那杂役弟子手中所持的一般无二,其上雕刻着一条盘龙。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玉佩后面刻着一个“瑾”字,而对方的玉佩小风并未看到,刻着一个“瑜”字。 这名杂役弟子走的无声无息,周身气息平和无比,然而其走在场地之上,存在感却是低的可怜,宛如隐匿的了身形一般,就连那些目送他前行之人,也像是忽然失去了他的踪迹一般,四下找了许久,方才看到一道人影。 不多时,这名杂役弟子,竟已大摇大摆的走到了月下独行身后的方向,也就是中年男子眼前,可是中年男子对此却毫无察觉。这绝非是做戏可以佯装而出,因为那名男子曾看过那个方向一眼,却像是看到了一片落叶,丝毫不像是看到了一个人。 “小心,你身后有人。” 就在这时,小风无奈之下,再度施展识能传音,再度模拟了叶老的声音。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传音的同时,红狼堂主忽然有所行动,竟是踏树而起,凌空一跃,血月断翻然上手。 一声狼鸣响彻半空,立时引起众人的注意,而这种人之人却也包括了那名杂役弟子和月下独行。只是下一刻,月下独行与那名杂役弟子便看清了这一招锁定的是谁,月下独行猛然转身,也看到了一道人影缓缓在自己眼前凝实而出,正是一名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身形显化瞬间,便是幻阵最为薄弱之时,空中的红狼堂主立时散发周身杀意,锁定了这名杂役弟子。而月下独行正欲出招,与红狼堂主合击,却立时想起方才叶老的话,终是没有离开长杖所在的范围。 “你敢动手,他便死!” 月下独行虽然没有出手,但他也立即利用了对方的软肋,只是他虽然反应够快,却在此时忽略了一个人。若是此人此刻没有听他的威胁,而是立即出手攻其后心要害,那么局势将发生逆转。 可是这个人,如今却像是被眼前的变化弄得有些招架不及,竟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局外之人一般,当真被月下独行这个背对着自己之人,威胁得不敢移动半分。 可随即,他却是看到那名杂役弟子面对凌空的一击,竟然当真没有动手,反而站在原地,似是真的要为了对方的威胁,闭目等死。中年男子见状,心中立时无名火起,只觉得这人实在愚蠢,而他更加不知这名杂役弟子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地。 可下一刻,他的脸上却出现一抹错愕之色,随即错愕转为愤怒,转为疑惑。因为他看着那名杂役弟子,而对方也看着他,随即杂役弟子缓缓开口,说出了两个字: “废物。” 虽然只有两个字,虽然他说的人不知是谁,可是中年男子却直切的感觉到的,对方就是在骂自己。这样一个杂役弟子,竟然在众人眼前,竟然在身死之刻,对自己骂自己这个外门长老。 难道他是在怪自己不出手救他,难道他不知道对方人质在手,到底谁才是废物? 眼见杂役弟子真个没有动手,甚至没有接招的动作,月下独行心中也是十分意外。他的意思,是要对方不敢对自己出手,可是却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听话,竟然强吃血月断,不避不闪。 “嗖!” 一声破风之音骤然响起,天空之上两轮残月一闪即逝,两枚血狼双刃化作流光,朝着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杂役弟子攻去。而血狼双刃之后,红狼堂主亦跟随而来。 只是在他看来,这名杂役弟子深不可测,绝不是闭目等死,因此他为求把握,在发出绝招的同时,续式再出,手中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已藏在手心,只要对方施展功法挡下血月断,那么自己便会借对方回气的空隙,要了对方的性命。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血月断并未受到丝毫阻隔,竟真的击中了对方,将对方身形轰飞而出,溅起一阵土石翻飞,而他计划中的一刀却因为视线受阻不得已而终止。 眼见眼前发生的一切,红狼堂主与月下独行都似乎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解。而那名中年男子,则始终看着那名杂役弟子,对方也始终看着他。 直至对方被气劲击中,身形倒飞而出,那人都始终看着自己。这让他心中无名火起,甚至有一丝寒意席卷心头,仿佛是对方死前对自己的诅咒,而他脑海深处更是回荡着对方的那两个字。 然而他却没有发现,那名杂役弟子正面受下血月断一击,被轰飞而出,可面上却无半点痛苦之色,反而始终平静如一,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