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李秋当然不是回青木宗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去佛宗救去非出来,只要想到四肢俱废的去非此时在暗无天日的极阴洞中苦熬,李秋便觉得大为不忍。不过,在去之前,自己还是要回一趟东君岛。 正好自己也要先回天西草原,从天西草原过热海,到播仙镇,再回到东君岛。 等到在东君岛上跟青青见完面,安顿好一切,就立即动身向东出发,直接去到东海的流波山,不用再回青木宗了。 薄恨那里,在离开浊龙墟之前,李秋已经与其交谈过几次了,让其跟莫君舞多求求情,希望能对去非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就连逐云那里,李秋也有交代。倒不是别的要紧事,而是他的结拜兄长独角龙羚还在南海那里等他,让逐云给他捎个口信,直接回东君岛即可。李秋急着去东海流波山,就不再转道去南海那里找独角龙羚了。 这一次不知是否因为李秋着急的缘故,从神霄宗到回去东君岛,李秋用了不到十二天便赶回来了,比之前的时间提前了三天还多,不过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傍晚时分了。 青青见到公子回来,自然又是一阵拜礼请安,并且回禀说是独角龙羚母子安好,请公子不用担心。 李秋这才想起当初他让独角龙羚载着自己一行人去了南海,而让他的妻偶与两个孩子先行回到了东君岛上。幸亏青青提及,不要要慢待了这位“嫂嫂”。 于是李秋不顾自己疲惫,先去后山那里见了“嫂嫂”并“侄儿、侄女”一面。 七宝玄蛇自然还是出来充当李秋与嫂嫂之间的通译。 李秋向“嫂嫂”说明了一下情况,解释了为何没有与兄长一起归来的缘由。而对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停的道歉,说是两个小的受不得拘束,过来之后,给青青姑娘添了不少的乱。 李秋便说道:“两个侄辈顽皮些自然无碍,这里比不得二龙山广阔,却胜在安静。不瞒嫂嫂,我在岛上待不了太长时间,有个友人正在受难,我要前去搭救。等到将此事解决,便再去极北之地一趟,一来探探那些妖族是否还在,二来我要将那里的冰霜龙葵草移植在东君岛上种植,看看是否能够成功,到时嫂嫂与哥哥就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了。” “嫂嫂”通过七宝玄蛇说道:“哎,都说故土难离。妖族意欲役使我们为前驱,对人族沃土已有觊觎之心,我们不想开展,无奈只有逃亡。兄弟你若是到了极北之地,真的能够确认那里的妖族已经离开,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如果妖族仍在盘踞,切记,自身安危为重。” 这时,两个小点的龙羚走了过来,朝着李秋呦呦叫了几声。 “嫂嫂”说道:“他们好久不见你,都觉得你有些眼生了。” 李秋一愣,随即哈哈笑道:“瞧我这做叔叔的,整天在外忙碌不休,鲜有能呆得住的时候。倒是让两个侄儿挑着礼了,呵呵,不忙不忙……” 就见李秋掏出极快黑色的石头来,对两个小的龙羚说道:“这次去浊龙墟,虽然历经千辛万苦,可最后却是两手空空,没有收获。只有这几块石头,是那浊龙墟里的,虽然是凡石,但是毕竟是浊龙墟所出,就给你们两个做耍子吧。” 两个小的初时还不解其意,不明白李秋为何拿出两颗石头来骗他们。等到听母亲讲完了这些石块的来历,这才勉强原谅了李秋的“无礼”,用嘴叼着石头跑了。 于是李秋便与“嫂嫂”拜别,回去那处宫殿内与青青说话。 青青看到李秋脸上的忧郁之色,怎么也排解不掉,便出言相询道:“公子外出一趟,虽然没有大的收获,但是也算是游历回来,为何愁容满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李秋便将去非的事情给青青讲了。 青青的反应与李秋当时如出一辙:“怎么会?去非那人我也是见过的。安分守礼的好和尚,竟然会做出这等禽兽的行径来?……我不信,其中必定有隐情。” 李秋叹气道:“废去所有修为,打断四肢,扔在极阴洞中任其自生自灭……就连酒瘦作为和他关系最好的师兄,都救他不得,可见当时去非所为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躲掉了。我若再不过去,就怕去非此时以凡人之躯在极阴洞中根本就抵御不得,万一……悔之晚矣。” 青青赶紧说道:“既然如此,青青便随公子一同打上流波山,将去非救出来。” 李秋大笑道:“青青所言,正合我意。我估计异常大战是少不了的,但是你去佛宗有诸多不便,而且在走之前有两件事情要办。第一……” 只见李秋从储物袋取出了那团“归墟之土”,递给青青道:“这是在浊龙墟中好不容易才得手的一点归墟之土,放你这里,等我回来之后再炼化吧。第二么……” 李秋握了握拳头,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力量,然后挑了挑眉说道:“我还是要进入到十方绝杀阵中,今天一夜时间可抵十日,我可以在阵中好好想想佛门的那些个神通到底应该怎么破,到时万一遇上了也不至于无从下手。” 青青觉得公子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公子的修为在筑基境当中,即便不敢说是第一,但是肯定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毕竟有独斗十三筑基境珠玉在前,更何况她早已看出此次公子已然是筑基境末期修为,此时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了。 李秋呵呵一笑,知晓青青眼中除了自己,恐怕世上的其他筑基境都不放在她的眼中,这种心思固然有提振士气的作用,但是却小看了天下的修士。 就拿酒瘦来讲,当时在海面上空被妖族六合包围,根本无法逃脱,袭向自己的扶桑鱼的巨型触手,当时就没有任何的察觉。多亏了酒瘦的佛眼明神通,将其看穿,这才避免李秋被偷袭成功。 换句话说,如果当时没有酒瘦,偷袭自己的如果是庚金这种程度的神铁,恐怕自己早已身受重伤,甚至陨落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更不要说小小的五雷天心正法,几乎已经做到了瞬间激发的程度,这种逆天的修为和实力,如果是跟李秋斗法,李秋自认胜算只有五五之数。 还有风奿儿,她曾经在鬼城得到了一本叫做《寂灭雷霆术》的高阶法诀,南海一行,始终不见其施展。但是她一人独斗三只流云豹,做到了全身而退,就足以证明她的修为是多么的高深莫测了。 因此,青青这种视天下筑基境为无物的心思是万万要不得的。 于是又将这话对青青郑重地说了一遍,然而,瞧着青青一脸不在意的神情,他便知白说了。 他也不想在此事上纠缠,因为时间紧迫,他要进入阵中清修,那走蛟当时在幻境中以李秋的灵气化血,让李秋多少有些境界不稳,这才是李秋急着进入阵中的最重要原因。他要进入其中,重新稳固一下。 于是青青操控阵法,李秋再次进入到十方绝杀阵中。 ……………………………………………………… 从此时李秋所在的东君岛,一直到东海岸边,李秋估算了一下大约三万里左右,而从东海岸到流波山,据酒瘦所言,大约还要三万里,因此李秋全程要走六万多里路,实在不算近便。 六万里就六万里,救人要紧。这一次,李秋就要造七级浮屠出来。 一路之上,李秋反复推敲可能遇到的阻碍,以及万一佛宗让自己跟酒瘦和尚斗法,自己该如何破解等,诸如此类的问题他都考虑了一遍,也想了相对应的处置方法,不知不觉间,竟然走了一个多月时间,而他也来到了一处地方——蜈蚣岭。 说是岭,其实是一片绵延千里的山林,只是极为狭窄罢了,不到百里,所以被称之为岭。 李秋有些感慨,当初他与薄恨从极北受重视狼狈逃回,就是在此地修养了半年之久,才将伤养好,最后得以归宗。 突然他就想到了薄恨,那个女子的心思实在是奇怪,动辄要么是极为炽烈的热情,要么就是如刺骨的冷淡,总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自忖没有做对不起薄恨的事情,事实上,他还将自己祭炼过得,包含了庚金之气的陨天枪慷慨相赠,可是对方动辄就会朝着自己发脾气,让他感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又哪里能够找到这错处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又浮现出了一个女子,他与那个女子的婚礼虽然是在幻境之中才看到的,但是他觉得这个女子才是他最终的良人。 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些? 李秋立刻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后。谁知,他一回神的功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落了下来,此时正身处一个洞穴之中。 洞穴之中的灰烬还完好的保留在那里,除了灰烬之外,就是当时李秋与薄恨两人打坐用的石床,除了这些,并没有其他东西——薄恨极爱干净,将这洞穴打扫的几乎寸土不生。 也罢,既然来到这里,今晚就在休憩一晚,明天再赶路吧。自己也确实有些疲惫,打坐吐纳恢复一下也好。 李秋再次坐到原本自己使用过的那座石床,闭目养神起来。 深夜里,有狼追逐猎物的声音传来,也有麋鹿被追得拼命逃脱的急促喘息声音,李秋本想将野狼击杀掉,救了那麋鹿的同时,将狼肉烤着吃了也是不错。 谁料李秋刚起了兴致,又想起了薄恨极爱干净的性子,不禁止住了脚步。 他想到,自己若是杀了野狼,烤肉吃的时候,势必会将这里弄得血渍油污到处都是,想来薄恨定然是不喜的,说不得又会对他横眉冷竖,不假辞色了。 李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了石床上,便想着继续打坐吐纳。谁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为何他要怕薄恨?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里顾忌得了那么许多,于是他又走下石床,想要杀掉那野狼。 谁知,薄恨满脸冰霜的样子又在他的心中浮现,让李秋不由地再次停下了脚步。而这时,那野狼早已跑的远了。 最终,李秋放弃了去寻那野狼的麻烦,只是打坐吐纳,不理洞外任何声音了。 第二日,一脸疲惫之色的李秋,无精打采的上了虚天梭,随后懒洋洋的向着东海继续飞去。 人懒洋洋的,飞行法器便也一样懒洋洋的,这一天下来,才飞行了不到五百里,李秋知道这样下去会误了大事,便寻到一处僻静的山林,静下心来,打坐吐纳了五六个时辰,才堪堪将这股因为没有休息好而引起的慵懒打退。 李秋这边正在全力赶路,而在极阴洞中的去非,则已经感觉到了生命正在一点点的远离自己的身体与魂魄。 他已在这不见天日的极阴洞中,被关了多年。 起初,他还能够从酒瘦师兄的嘴中得知岁月,后来,关押自己所施加的禁制进一步加强,已经无法传音了,他也只能从师兄的口型当中,猜测出一些事情。但他说话酒瘦师兄是听不到的,而外边的声音也无法传入,这个极阴洞隔绝他地听觉,让他在最开始的时间里几乎发疯。 待到后来,他的“读唇术”越来越熟练,酒瘦师兄的话九成以上他都能“听”的懂,于是他便从师兄的嘴中得到了许多宗外的消息。 薄恨得了斗法大会的第一名,好像是她的那柄长枪有古怪,不知是掺杂了什么材料,坚硬无比,正一宗的神女法降在这长枪的攻势之下,竟然坚持不了三个回合,便被斩成碎纸一张…… 神霄宗里新出了一个筑基弟子,叫做风奿儿的,名字挺怪,修为也不知道深浅,之所以引起了修真界诸多人的关注,是因为这女子心狠手辣,在十岁的时候便屠灭了五十七人的匪寨,替父母与乡亲报了血海深仇…… 李秋一人独斗长春宗十三筑基境,并且全身而退,因为这事,李秋本人被取消了参加斗法大会的资格…… 酒瘦讲起李秋的时候,眉飞色舞起来,像是与有荣焉的样子,便静听师兄继续说下去。这时,酒瘦告诉他,他已经接到了李秋的传音符,要与他还有其他几人,一同前去南海,探一探传说中的风暴天雷海与浊龙墟…… 师兄希望他千万要挺住,一定要坚持,酒瘦此行的目的就是看中了李秋打遍十三筑基境没有败绩的本事,他希望此去可以说动李秋,让李秋前来营救他。 酒瘦一身的佛门修为,在宗门之内被长辈拿捏的死死的,根本拿关押去非的禁制毫无办法。而即便酒瘦能将这禁制砸开,他带着去非也无法走出佛宗。 对于宗门这次拿去非开刀,酒瘦是有些愤慨的。去非是做的不对,可是废除了去非的一身修为已经近乎杀他性命,还打断了他的四肢,不但如此,又将人扔进极阴洞中,天天受这万载寒冰之苦。 就这还不够,去非的生死还要等着灵宝宗那边给一句痛快话,是生是死全凭那位叫做莫君舞的女子作主。 这种处罚的狠辣程度,让其他修真七宗立刻闭上了嘴巴,再不发一言。 酒瘦觉得,如果换作是他,不如直接自我了断来的痛快。 所以他听到李秋的消息才会如此的兴奋。 李秋在长春宗的所为,由于有人可以的封锁了消息,所以酒瘦知之不详。但是,他听到了李秋之所以这么干,竟然是为了救自己的两个师弟,就是子乐与那个叫做子锁的,不惜跟长春宗签下了“挑战生陨书”,将生死置之度外,实在是令人拍案。 他对去非说了他的想法,他让去非无论如何也要撑一撑,撑到李秋到来。 眼下,酒瘦师兄已经离开月余,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并且应该每隔三日送一次的饭食,已经在师兄离开后,再无人送过来了。 因此,虽然只是过去了月余,去非已经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模样。 而去非也此时受万载寒冰的影响渐深,五脏六腑已被冻坏,眼见着没有几日好活了。 他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想要看到酒瘦和尚与李秋师兄前来救他,然而,他的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袭来,他不由地昏死了过去。 即使在此时,他的心底深处也仍有些遗憾:那个叫做莫君舞的女子,生得一副好皮相,可惜天不遂人愿,没能成就好事。真是可惜…… 戒律殿内,空明大师此时正面朝大殿门口,疾言厉色地喝骂道:“……混账,去非所作所为乃是佛宗自立宗以来最大的丑事,佛宗千年以来的声誉被其毁于一旦,若不严惩,佛宗将再无颜面站立在其他宗门之前……” 他的身前,此时正跪着五个筑基境的弟子,修为自初期到末期都有,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空明责骂的缘故,五个人脸上皆涕泪横流,正痛哭不已。 中间一人,似乎年龄与酒瘦相仿,皆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听到空明如此说,慌忙膝行几步,上前抱住空明的大腿,嚎哭道:“师傅,去非小师弟虽不慎犯下过错,可是师傅已经亲手废去了他的修为,又断了他的四肢,还把他抛入极阴洞中,这番惩处怎么说也是足够了,七大宗门绝对不会再说佛门护短……可是师傅不让我们给去非送饭食,他已然没了修为,比凡人都不如,根本不能辟谷,眼下时日太长,去非小师弟只怕就要饿死了,这般处罚,实在是太过严苛,求师傅开恩,让我们给小师弟送点饭食罢……” 说罢,“砰砰砰”在地上磕起头来。 空明大师似乎更加愤怒,听了这人为去非求情,立刻暴跳如雷,他抬脚就将抱着他的和尚踹到一边,随后两眼狠狠地盯着倒地的弟子喝道:“‘不慎犯下过错’?他所作所为简直就是禽兽行径,多年的佛法都修炼到狗身上了吗?幸亏祸事被人撞见,这才没有酿成滔天大祸……” 被踹了一脚的弟子哭道:“可是师傅,师傅啊,去非小师弟就快要饿死了啊,就快要饿死了啊……当年你带他回来的时候……” 话还没说完,只见空明猛地一拂袖子,那弟子立刻被袍袖撞出几丈外,嘭地一声正好撞到里大殿上的石柱上,顿时光光的脑袋上裂了一道大口子,鲜血顺着额头、眉毛、眼睛流到了嘴唇,下巴,最后滴落到了青石板上。其他四人中,立刻有两人上来查看他的伤势,见到只是伤到了皮肉,这才放心下来,再次回到空明身前恭敬的跪下。 “住嘴……”空明制止那弟子继续说下去,他抬起头,只见戒律殿外越来越来多的弟子正在朝这里聚集,便更加怒不可遏了,不过想起了去非目前的惨状,突然有些无力地说道:“若是饿死了,也是死在佛宗。总比将来被别的宗门主宰生死要好得多。” 那弟子听着师傅话里的意思,是非要致小师弟于死地了。于是心里顿时便慌了,再次连滚带爬的来到师傅跟前,抱着师傅哭道:“师傅总是教导我们要以慈悲为怀,可是对于小师弟师傅为何就不能以慈悲为怀呢?求师傅放过去非,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求师傅放过去非,给他留一条活路吧!……”其余四人皆异口同声为去非求情。 这种口吻跟师傅说话,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了。 果然,空明脸上的厉色一闪,差点就是一记“金刚降魔咒”将五人统统毙于掌下,可是一看这五人皆是除了酒瘦、去非之外,佛宗之中资质最好的弟子,便舍不得下手。 可是一想到去非做过的荒唐事,他立刻再次火爆三丈。 “慧海,还有慧明、慧清、慧仁、慧义,你们也算是我佛宗资质最好的弟子,我来问尔等,‘所有的和尚都该死’这种诛心之言,你们以为是谁说的?” 慧海正是被踢了一脚的和尚,听到师傅这么问,那不用问,这句话定然是去非说的了。可是去非小师弟也是和尚,为何会说出‘所有的和尚都该死’这种大逆不道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