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路很漫长。 陈长生这一走便是整整走了五十年。 在这五十年里,陈长生一共入殓了五千八百九十八具尸体。 这些尸体,陈长生都不认识。 看样子,应该是紫府圣地这几千年里新收的弟子。 然而在第五十年的某一天,漫长的登天路上出现了变化。 一个硕大的“圆球”挡住了登天路。 这“圆球”比山还大,陈长生站在面前就如同一只蚂蚁一般。 “我去!” “割裂空间自成小世界,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面对眼前的圆球,白泽不由发出惊呼。 可是陈长生却并没有在乎这自成空间的手段,因为他在这里感知到了故人的气息。 在小世界外面驻足良久,陈长生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平坦且荒凉的大地一望不见尽头。 然而在这荒凉的大地上,一座高耸入云的尸山是如此显眼。 看着面前血腥味浓郁的尸山,陈长生的脚步再次停下。 因为这尸山前立了一块石碑。 “不败道人斩敌十万三千五百,鏖战百年,不退半步!” 石碑上的字很少,陈长生一个呼吸没到就看完了所有内容。 可就是这一个呼吸不到的内容,却让陈长生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陈长生迈开脚步向尸山之上走去。 看着陈长生的背影,白泽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心酸。 虽然他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放慢脚步,但他始终会走在所有人前面。 因为他的路没有终点,也不会停下来。 尸山之上。 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男子盘膝而坐。 “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看到陈长生的面容,道袍男子嘴角出现了一抹微笑。 见状,陈长生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道。 “偷偷的溜走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们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呵呵呵!” “不告诉你,这是我们所有人都商量之下的结果。” “你生性洒脱,而且情况又特殊。” “如果让你参合这件事,那就相当于把你永远的困在了牢笼之中。” “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兄,怎么会让你被困住呢?” “狗屁!” 陈长生打断了宋远山的话。 “上清观的观主,本来应该是我当的,如果不是我放手,能有你的份?” “所以按道理来讲,我应该是你的师兄。” 看到陈长生气愤的样子,宋远山眼神中满是笑意。 “世界上没有假如,上清观的观主是我,而且我辈分比你大。” “所以你永远都只能是师弟!” “我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重新组织语言,你要是还坚持这个言论。” “那我的百花酿就不给你喝了。” 听到百花酿,宋远山眼前一亮,说道。 “是当年酿造的吗?” “没错,就是我和你第一次去无量秘境酿造的那一批。”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居然还有,快拿出来给我尝尝。” “百花酿这些年来我也弄过一些,但始终没有曾经的味道。” 面对宋远山的催促,陈长生拿出了一个酒坛递到他的面前。 一个呼吸之后,宋远山高兴的说道:“好酒!” “这就是曾经的味道!” 虽然宋远山的语气很高兴,但是他的身体没有移动一丝一毫,就连嘴都没有张开半分。 宋远山死了! 他早在几百年前就力竭而亡了! 现如今和陈长生说话的,只不过是一丝残存的神识罢了。 还能让眼神传达情绪,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最后还能品尝一口百花酿,真是死而无憾。” 那一丝神识继续向陈长生传达着信息,可是宋远山的眼睛却已经开始逐渐失去光芒。 见状,陈长生仰头喝了一口百花酿,淡淡道。 “这酒坏了,入口之后苦涩难咽,改天我再酿一坛新的。” “不懂不要乱说,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酒了。” “对了,埋葬三师兄的时候,他尝了吗?” “没有,当时情绪有点激动,我给忘了。” “等把他埋下去之后我才想起来,所以我只好把酒倒在他的坟前。” “而且还是和其他师兄加上师傅分一坛,毕竟他们喝完了,我就没得喝了。” “哈哈哈!” “三师兄好酒如命,他要是知道这件事,他得气的爬出来抽你,大师兄都拦不住的那种。” “我运气比他们都好,我亲自品尝到了这坛酒。” “下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炫耀一下。” 说完,宋远山最后的一丝神识彻底消散,而他的尸体也化为了一堆粉末。 看着眼前的景象,陈长生将手中的百花酿倾倒在尸山之上。 “诸位,我是个卖棺材的,按道理来说,我大概率会替你们入葬。” “可你们是我师兄最后的见证,你们的存在会证明‘不败道人’的辉煌。” “所以我就不替你们收尸了,一杯薄酒算是在下的诚意。” “你们永生永世的待在这吧,我要带我师兄回家了。” 说完,陈长生蹲下身子,用双手将宋远山的骨灰,一点一点的装进了酒坛当中。 整个过程细致无比,生怕遗留了一点。 既然他这么喜欢百花酿,那自己就用装百花酿的坛子装他吧。 毕竟这个坛子,还是他当年亲手烧制的。 半个时辰之后。 陈长生将所有骨灰都收集完毕,为了防止遗漏,陈长生还用神识搜索了三遍。 确认没有遗漏之后,陈长生将宋远山的道袍也装进了坛子,然后拿出了一具精心准备的棺材。 这棺材材质并不算豪华,就连做工都稍显粗糙了一些。 “师兄,当年我给你们都准备了棺材,现在最后一具你也用上了。” “上清观算是团聚了。” 说完,陈长生收起棺材,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宋远山停了下来,这里便是他的尽头。 可是陈长生还没有走到登天路的尽头,还没有走到人生的尽头。 所以他还要继续走下去,无论在这条路上遇到多少故人停留,他都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