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宋穆抬头与钱钧对视,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甚至都有所凝固。 钱钧如此言语,已经算得上是针尖对麦芒,这其中已经明显的夹杂着不同的情绪,甚至可以断定对方对于宋穆乃至于实践派都是有所敌视的。 这番话语,已经是带着挑衅,只是其所言,却让人皱眉不已。 实践派作为一个新兴的派别,在短暂的时光之中迅速的发展起来,那其中所倡导的东西,自然是受青年学子欢迎的。 但是显然,钱钧此话却多少有些歪曲其中之意了。 实践一派并非言论过君臣之事,这更多的算是对往来宋穆学说的一种延展和激进跳跃,正所谓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学子们站在百姓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而后竟就如此引申到了这上面。 其中确有偏颇,但如此也算得上是吹毛求疵了。 场中一时间多有沸腾,但是宋穆在面对这个情形之时,此番却是面色平静,旋即才是开口说道。 “钱大人这般说话,却还是多有些偏颇了,实践一派,遵循乃为实践,这所谓君臣言论,其实只能算的上是旁言了。” “钱大人如此敌意强烈,宋某实在是觉得有些因势利导了。” 宋穆此刻也是不依不饶的回道,而听到宋穆这等回答的钱钧却是冷哼一声,此番便是大方开口承认道。 “老夫确是对你实践一派有所怨言,但如此也是因为时间一派言语令人愤慨,今日你们敢言君王何必为社稷所需。” “那往后你们学派之中,是不是有人要说,这儒家学说也是不需要的了?” “敢言非妄言,如此之言,他日岂不是要亡国灭种,可谓是大逆不道!” 钱钧厉声说道,那一双眸子之中似乎要喷吐出火焰,那话语传到众人的耳中,也是引得不少人侧目,此番个个神色骤变。 如此怒斥让他们心生震荡,但是下一刻,这天空中竟是飞过一把折扇,此刻直勾勾的朝着那钱钧而去。 这钱钧身上陡然便是文气鼓动,然后便轻易将这扇子挡了下来,同时目光立刻看向一旁,此刻脸上满是阴沉。 “谁?” 当下他沉声质问道,那复古派之人也都纷纷站起身来,只见到这周围的人群之中立刻走出来一个穿着蓝袍的中年男子,对方眉目挺拔,此刻直视那钱钧。 “是我!” 而钱钧见到那人的时候,神色却是骤然一顿,宋穆此刻也是偏头看去,待到看清楚那人的模样,此刻也是面色一怔。 此人却正是当初在临安府,宋穆所认识的戴明德,如今的他也已经是不惑之年,实力境界也到了举人,此番正直勾勾的看着那钱钧。 “钱老前辈,今日倒是再次见了。” 戴明德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不卑不亢,而听到这话的钱钧当下却是面色阴沉,此刻直视着对方说道。 “戴明德,既然你也称呼我一声前辈,那你也该知道礼数。” 钱钧如此说着的时候,眉头却是皱的极深,对于这戴明德,他却是十分的清楚,对方乃是这宋穆的忠实追随者,这些年来在临安更是大肆宣扬宋穆之学说。 可以说在临安,其实实践派的重要人物,如此与自己,却也是有所不待了。 看着那掉落在地上的扇子,钱钧此刻面色更有阴郁,而反观那戴明德,当下却是冷笑了一声,此刻往前一步,当下昂首挺胸的说道。 “却不知在下哪里是不知礼数,倒是钱老前辈说的话,实难入耳!” “什么叫做我等学派要亡国灭族,那日临安府内,我们明明论儒学将来,是你们咄咄逼人,一个学子只不过是气极激动所言,倒就成了你们的把柄,骤然与我们发难,甚至不惜对我等文人大打出手。” “你今日却也不要忘了,那日讲学场上,死的是可我实践派的学子!” 戴明德怒喝一声,此刻传荡到四周,立刻引得这众人纷纷一顿。 有些人此刻才会过意来,当下意识到这事情的复杂,而且如此说来,这其中实践派虽是言语过激,但是那复古派,又如何没有过错呢? 一时间场中哗然,那钱钧的脸色也是一变,而戴明德却是又上前几步,此刻直视着对方说道。 “那日我可亲眼看见钱老前辈,示意手下学子对我学子大打出手,一众境界深厚之人,欺负我等童生秀才文人学子,没有一战之力?!” “我就是气极,这天下竟有你们这等颠倒黑白之人,平日里蛮横霸道,不肯听人他言,只要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如此做什么君子,不如去做山贼!” 此话震动,那复古派的一众弟子都是纷纷前出,那钱钧也有些遏制不住身上的气势,此刻竟陡然鼓动文气。 那文气波浪升腾而出,但是就在这时候,这片广场之上却是骤然响起了两声怒喝。 “住手!” 那声音之中裹挟着巨大的力量,此刻朝着对方狠狠压去,强行驱散这文力之压,却也引得那周围学子纷纷仰倒。 一时间众人各个惊动,可抬头看去,却见到宋穆和秦刚已经起身,而那骤然而来的威压,正出自那秦刚身上。 此刻的宋穆面色愠怒,但就在宋穆要发作之时,秦刚却是抢先一步,控制住了这场中局面。 宋穆扭头看去,秦刚却气势升腾,此刻脸上严肃万分,直看着那钱钧,怒斥一声。 “老夫说了,今日论学要有论学的规矩,可当老夫言而无信?!” 秦刚如此怒斥一声,周围的人立刻变了脸色,当下就是那钱钧也不得不低下头颅,脸上露出惶恐。 大学士之威,只是伸手,便可碾压众人。 而当下秦刚则是扫视众人,然后沉声说道。 “你们今日争辩,喝骂,诋毁,老夫都视作学派辩论,但若是谁要动手,今日便滚出去,勿毁了我文朝文人风范!” 喝骂两声,这场中终于安定了数分,那钱钧连连点头,而那戴明德也被人扶起,虽有不忿,但也是立刻拱手点头。 周遭众人一时大气不敢出,而秦刚却收了威能,此刻看向宋穆。 “宋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宋穆看向对方,此刻也是微微点头,今日这场辩论,自己本不是来听他们算那些新仇旧恨的,自己要的是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如今看来,却不得不手段狠厉几分了。 “诸位,秦大人所言极是,宋某也不瞒诸位,刚刚两派之冲突,圣上早有耳闻,但圣上不忿的非是眼所谓君与臣,而是这文人之论,竟自相残杀。” “圣上痛心万分,令宋某亲解仇怨,但宋某也说明白了,往后要再有这等血腥纷争,陛下却定是严惩不贷了。” 宋穆如此解释道,这几个学派之人都是纷纷一凛,陡然记起当今圣上那严厉的皇威,竟还有些后怕。 而此话一出,这场中才总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那钱钧也陡然意识到自己所揪着的东西,竟早已经没了意义,一时间脸上就有所灰败。 而宋穆当下也是看向众人,拱手沉声说道。 “那此事便算过去了,刚刚诸位所言异同,如今也轮到在下一论了。” 众人纷纷点头,此刻都是张罗着重新坐下,重新看向宋穆。 宋穆稍有停顿,目光再次扫过这场中的几个学派。 “于各学派之间,若说不同,确如诸位所言,不胜枚举,但诸位也都说了,其中同根同源,故而在下所言,这最大的相同之处,便是在于诸位的学派,其实都是因儒道求道艰难,望为我文朝文人,寻得突破之道,更能领悟开拓儒道之理,再寻巅峰。” “但是其中异见,便是诸位将这等宏愿,与证道之法彻底割裂了。” “如此,才是我等需求同共进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