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突然下雨了。 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 村子里的妖气短暂被雨水冲刷变得淡薄,但又隐秘地潜藏在每一个角落。 我和谢挽星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没有夕阳,灰蒙蒙的天缓缓暗沉,分不清夜晚和白天的交界。 我感到被掩盖的妖气蠢蠢欲动,如狡猾的猎食者暗中窥伺,等待时机。 “这雨来的蹊跷。”谢挽星靠在窗边,悠闲地看着屋檐滴落的雨水。 我站在屋里,趴在窗户边,看了眼大门口:“怎么,算到什么了?” 他侧过头:“真当我什么都要算一卦吗?” “不是吗?我还以为你们阵修连出门都要起一卦算算是否黄道吉日呢。” “与天谋,代价非同小可。” 这我倒是知道,卜卦者,若触及天机,便会消减寿元。 阵修亦然,我记得师父说过,有些威力强大的杀阵是要布阵者的修为与寿元作为交换的。 甚至听说有人在阵法完成之时便耗尽寿元的。 “好吵。”我看着从门口跑过的一堆小孩儿,“村子里孩子太多了。” 谢挽星开口:“村里孩子多正常,农户之家,孩子便是财产,孩子越多能干活的人也就越多。” 我摇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他挑了挑眉,像是先生抽问学生似的。 村子里有些人家的孩子多,但有些人家却和大磊家一样,没几个孩子。 都是壮年男女,且在同一个村子。 不该会有想法不同或是育儿理念不同的区别才对。 这村子里也没有学堂,也就代表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在村子里劳作。 不会有人嫌弃自家的劳动力多,怎么会有孩子分布如此不均的情况。 嗯……不对…… 终其一生……可是这里…… “发什么呆?你怎么总不爱搭理人?”谢挽星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一下子被他打断了思绪,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问你什么不对。”他转过身面朝我。 “哪都不对。”我说,“领域幻境本就是不正常的。” 他又说:“没有老人,这座村子。” 我一惊。 是啊,我这才猛地意识到,我刚才觉得违和的地方正是在于没有老人。 终其一生劳作。 可终其一生,他们总会老的,但我们一路走来,见到的大多都是壮年之人,竟没有一个老人。 “几位都回来啦!”阿翠热情的对着门口刚回来的闻秋诗和宋月娇招手,又对我们喊,“开饭啦!” 我对谢挽星摇头:“你们去吧。” 我关上窗,回到房间,盘腿坐于床上。 一缕灵识无形散开,沿着能所能及的范围往外延展,穿过村庄小径,农田,树梢,小溪…… 但仍然一无所获。 灵识一旦探出这片村子,便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再也不能往外探去。 饶是我识海异于常人,也无法突破这份限制。 处于他人的幻境中,便处处受他人所限。 离开这村子并不难,难的是接下来去哪,出口又在哪,我要找的人又在哪。 幻境出现自然有它的道理。 就像书中说的,万物自有法则。 那么它出现在这片领域中的意义是什么? 是指引还是? 我睁开眼。 房间已经陷入一片黑,细碎的月光从窗纸漏进来。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一片寂静,偶尔能听得见几声蛙鸣。 “骨碌碌……”一阵滚动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车轮滚动。 这么深的夜还有村民在运东西? 我下床微微推开窗,从缝隙里往外瞧—— 院子里空无一人,月光照的一地霜白,正中间那棵槐树的叶子微微被风吹动。 大门紧闭,声音是从外面传来的。 我转身推开门—— 一道白影往后一靠。 我一惊,连忙往后一退。 “怎么是你!”我服了,谢挽星居然靠坐在门口,似乎还睡着了。 他被这动静惊醒,抬起头:“不然是谁?不是你让我当你护卫的吗?” 我无奈极了:“我和你开玩笑的,你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不行吗?” “那你又不让我进门。”他委屈道,“狗还有狗窝呢,我什么都没有。” 我气笑了:“那你去抢它的狗窝。” “不要,我要睡房间。” “行,你睡吧。” 说完我便准备往外走,我要出去瞧瞧到底是在运什么东西。 “你去哪?”谢挽星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坐着,垂下的发丝胜过月光皎洁。 我问:“你没听到有车轮的动静吗?” 他摇摇头:“没有,混沌灵墟的五感与常人不同,你能听到的,未必我也能听到。” 好,他这时候倒是不掩饰了。 既然大家都摊开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直接扭头就走。 他喊住我:“我也去看看,你拉我一把,我腿麻了。” 我转过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阵修莫不是也比一般修士更加体弱?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没借着力道站起身,反而却凑过来,突然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 ? 他疯了?他有病?他是妖?本性暴露了?要吃人了? “你是狗吗!” 无厘头的猜测一闪而过,最后还是愤怒指使我把手缩回来,抬脚就要踢过去。 他灵巧地躲过去,一点都没有刚才说的腿麻了,拍拍衣摆站起身:“狗急了也会咬人的,你又上当了。” 他笑的得意极了,眼睛弯弯如同月牙。 我越看他越来气,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在我要拔剑的一瞬间。 谢挽星抬手按住我的手腕:“我也听到了,滚轮声。” “骨碌碌……” “生人退散哎——” “小鬼上路接亲,生人退散哟——” 滚轮声又响了。 这次不一样,还伴随着有人吆喝的声音。 对视一眼,我们默契地松手。 私事可以出了领域再解决,但眼前的机会不抓住可就没了。 我已经决定等我出去了先狠狠告他一状,然后再约架了。 阵修上擂台,一定不会是我的对手。 不然若是他被我揍了个三长两短,我再告状就没有可信度,让他少了一顿罚,实在是便宜他了。 轻轻推开大门,木门不可避免地发出“吱呀”一声。 角落睡着的黄狗突然被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