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落魄

一波人来到造纸厂北大门的时候，董迁支在院子里的那个大铁锅，正“吱吱”的冒着热气呢，整个院子弥漫着一种柴火炖土鸡特有的香气。 董迁蹲在大铁锅的下面往里添柴火呢。 只见他上身穿了一件造纸厂早年发的半截袖的工作服，可能有些年头了，衣服洗得发白，但很干净；下身应该是高中时候的校服，破旧得都有点看不出来颜色了。一头的短发，些许的胡子，可能是经常在室外工作的原因吧，脸和露出的胳膊呈现出古铜色，也正因为如此，看着面相有些苍老，和大家相比，不太像一代人。 一看同学们过来，董迁激动的从铁锅旁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可能是有点拘谨吧，一下子又停了下来，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握在一起扭着指头。 “董迁，锅里炖的是土鸡吧？真香啊，大老远就味到了。我没有失言吧，把咱们的同学都带过来了，用不用我介绍一下？”孔玲主动的走了过来，与他一边握着手，一边说道。 “认识，都没变，一点也没变……”董迁不好意思的扫了一圈儿，又赶紧把目光移开，脑袋往下一低，说道。 “董迁，我们有好些年没见面了，还好吧？”钱东有些激动的上前，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眼圈微微的泛红，说道。 当年两个人一座，学习也差不太多，如果不是因为家里困难，董迁高中一毕业就接班进了造纸厂，考上一所大学，应该不是问题。那样的话，可能就不是现在这个生活状态了。 现在一看到董迁满脸的沧桑，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那种苍老……关键的是，那条裤子还是上中学时候的校服……钱东怎么可能不心酸呢？ “还好……都好……快，大家快过来坐，锅里炖得土鸡，已经差不多了，还有这些青菜，都是自己家里种的，除了农家肥，什么也没上，纯绿色的。”董迁一边把大家往用木板搭成的长条桌子旁让，一边说道。 “你家嫂子呢？”吴军问道，他在班里年龄最小了。 “她去城里给几家饭店送菜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不错吗，给饭店直供，价格会高一点吧？”吴军问道。 “都是不算太大的饭店，价格高了没人要。”董迁老实的说道。 “不会吧，你们这种菜应该最受欢迎了，比如元初，如这样的有机、绿色的，要比一般的贵上几倍呢。”有同学说道。 “咱这种粗菜，怎么能上得了那种地方呀，而且还要三、四万的入场费用，还要给主管和办事的好处，还不如给小饭店送呢。”董迁憨厚的说道。 “进入商场还要入场费、好处费？” “当然了，你以为商场那么好进吗？是按品种收的入场费，一个品种要三、四万。”朱发德说道。 他所在的外企就是大型连锁超市，所以知道的比较详细。 “老朱，这样说起来，这么多年，你也没少得好处吧。”吴军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 “我不负责那一块儿。” “万幸，否则……”和朱发德不是很融洽的那位同学接了一句。 “你们这些人呀，都这么多年了，见面还掐。董迁，你带我们看一下你的大棚，回来再吃饭。”孔玲让同学把带来东西摆在长条桌子上后，说道。 “好，就在前面，我带你们去。”董迁说完带着众人向大棚走去。 大棚一共有六个，每个大棚最少也有半亩的样子，而且做的很正规，应该是下了不少的功夫。 “这些都你自己搭建的？”看着大棚里面堆放着电焊机、切割机等等工具，李哲问道。 “是的，厂里废弃的钢筋有很多，反正也不拿出厂，我就来了一个废旧利用，这样省钱。要是请人来建，一个大棚最少也得一万，我自己弄，只花了塑料钱，六个大棚加在一起才四千来块钱。”董迁露出少有的得意神态，说道。 听他这么说，李哲拉过他的手看了看，瞬间如钱东似的，眼睛一红。 一手老茧不说，每只手上最少有三、四个创口贴，手指夹旁几乎全都是裂开的口子。可能是知道同学们要过来，不知道洗刷了多少次，所以，只有口子的最底下还留有黑色的污迹。 李哲之所以眼睛一红，因为单看这手，没有人相信是三十来岁年轻人的，说他是五十岁的农村老汉，不会有人怀疑。 “呵呵，你不知道，我原来在厂里就是水电工，习惯干这些活了。”董迁悄悄把手缩了回去，有些不安的说道。 “大棚是个累人的活。这么多，下菜的时候，要雇很多人吧？”有农村出身的同学知道内情，说道。 “这点活，不用雇人，一个大棚一个品种，下菜错开来，早，贪点黑就行了。”董迁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可不是贪点黑的事儿，我家在农村的时候有大棚，就这样规模的，十五、六号人，要干上十多个小时才能收完呢。” “差不多吧，我和我们家的那口子，有的时整个晚上都不睡，因为第二天早上有大车来收，运外地。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儿，就算两天不睡也值了。”董迁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又一次露出会心的一笑。 看到他会心的一笑，李哲没来由的心里又是一酸，把脸转到一旁。 “这是我给咱同学准备的，如果不嫌弃，走的时候都带着。”董迁指着大棚一角摆放着的二十来件捆绑好的蔬菜，有些不自信的说道，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态来。 “你呀……好，等走的时候，大家一定要带上，这是董迁对老同学的一片心意。不是我说，在超市里，就算你花再高的价钱，也买不到这么好的菜……”李哲有些激动的说道。 因为李哲知道，准备这些东西，董迁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但要挑选大棚里最好、最贵的菜，而且还担心这些同学瞧不上眼儿，如果真要是拒绝了，伤的可不止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