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颜沐禧听得兴致缺缺,顾悦岚又转了话题,“哎呀,大过年的不提这些个糟心事儿了。等过了年,我小叔顾云庭要回洛都一趟,你说我要是求求他,他肯不肯带我一起去北疆?一想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辽阔草原,我浑身的血都澎湃起来了。” 定北侯府顾家满门忠烈,九个儿郎只最小的庶子顾云庭还活着,而嫡出的长房只剩下顾悦岚一棵独苗苗。 顾老夫人恨不得将唯一的嫡孙女拴裤腰带上,顾悦岚还惦记去北疆,城郊都不一定去得成。 颜沐禧不想触顾悦岚的霉头,委婉劝解道:“要不等开了春,咱们去北郊跑马去?” 有时候答非所问反而是最残忍的回答,顾悦岚瞬间泄了气。 “我要是个男子多好啊!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去哪,偏偏生了副女儿身,还长了颗不安分的男儿心,每日被坐牢般的拘着,活的真他娘的累啊!” 颜沐禧不走心的劝,“我觉得能待在家里挺好的呀!吃得饱穿得暖,不用吹风不用淋雨,还有下人伺候,比在外头吃苦受罪好多了!说不准你家小叔还羡慕你能在家里享福呢!” 最后一句是走心之言,顾家庶九子顾云庭的生母身份不详,人是在北疆出生的,三岁多才被带回定北侯府。 当时定北侯府的子嗣还颇丰,一个没娘的庶子想要在妻妾成群的后院存活下来,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如今的顾云庭有了累累军功在身,顾家的孙辈也陆续成年,定北侯府爵位之争的硝烟怕是要燃起来了。 不过顾家的争端与他们颜家没关系,更跟她颜沐禧扯不上半文钱的关系。 比起顾家的闲事,她更忧心瑶华宫那边,颜沐筠已经被带走小半个时辰了,不知人是否还安好? 彼时的瑶华宫内殿,颜沐筠直挺挺的跪在玉石铺成的地面上,膝下虽是暖的,骨头却被硌得生疼。 只着红色寝衣的少女半趴在不远处的贵妃榻上,皙白的玉足随意晃动,浅笑嫣然的看着身侧的白色狸猫。 黎婵儿侧坐在榻旁,逗弄着狸猫追逐手里的半生乳鸽,笑得前仰后合。 一刻钟过去,待狸猫将一整只乳鸽捕猎干净,两人似才想起跪在殿中的颜沐筠。 黎婵儿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巾,慢条斯理的擦拭细嫩手指,“哟!颜三小姐何时到的?怎跟个哑巴似的不知会一声,落到旁人眼里,还以为大公主有意欺负你呢!” 颜沐筠握紧拳头,极力忍下心头的屈辱,“臣女不敢扰了公主兴致!” 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大丰人,骨子里没有对皇权的敬畏,忍得再努力,语气里还是带上了不满。 她语气里的几分不满,反而让大公主对她勾起了三分兴趣。 “抬起头,让本宫瞧瞧到底是何等的绝色,能让婵儿妹妹耿耿于怀。” 黎婵儿的长相酷似姑母黎贵妃,大公主的长相也肖母居多,表姐妹两人面容粗看有几分相似,但细看又大不相同。 大公主的五官相较黎婵儿精致许多,神态举止贵气天成、媚态十足。 而黎婵儿给人的感觉只有骄纵,平日里抬着下巴看人的姿态将八分容貌折损的只剩下五分。 颜沐筠依言将头抬起,大公主只瞟了一眼,便又意兴阑珊的转过头继续逗猫。 “本宫当是多绝色的容貌,不过如此,还不如这雪白无瑕的猫儿好看。” 眼看大公主没了兴趣,黎婵儿急忙说道:“公主可别被她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骗到了,她定是在面上做了手脚,不然倾城美人怎可能突然变丑了?” 大公主漫不经心道:“可当真?” 见她来了兴趣,黎婵儿勾起唇角,“一探便知,\"摆手招来宫人,“端盆水来,伺候颜三小姐净面。” 宫人退出去,不消片刻便端着盛了水的铜盆进来。 看着被放到身前的铜盆,颜沐筠咬牙没有动弹。 假若她把盆掀了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是会被打死还是被打残? 要是被打死还好,说不准又穿回去了,可要是只被打残了,死不了还会连累了府里的姨娘…… 妈的!这万恶的封建王朝,活该命不长被灭亡。 “小姐需要奴婢帮忙吗?”宫人催促。 “不用!”颜沐筠跪坐到地上,撸起袖子“哗啦啦”的开始洗脸。 古代化妆品不存在防水一说,脂粉遇水便化开了,一张清丽绝伦的容颜显现了出来,柳眉长睫上挂着晶莹水珠,本就清丽的容颜更加惑人。 长公主随意扫过来一眼,撸猫的柔荑顿住,瞬间便亮了几分的眸光落到那张脸上,再也移不开了。 黎婵儿收起面上的笑意,喝道:“颜三小姐可知欺瞒君主是何罪?” 被逼至此,颜沐筠也豁出去了,反唇相讥道:“不知黎大小姐口中的欺瞒是何欺瞒?大丰哪条律例规定化妆技术不好也算是欺君之罪了?” “你、”黎婵儿没想到她竟敢回嘴,气急一瞬又不想在公主面前失了体统,咬牙愤愤道:“不敬公主便是重罪,任你今日巧舌如簧也休想逃脱责罚。” 颜沐筠不屑轻嗤,“我何时说过要逃脱责罚了?不过有黎小姐陪着,我挨罚也甘之如饴。” 黎婵儿被气笑了,“呵、你莫不是魔怔了,说什么胡话呢!我为何要陪着你受责罚?” “抢在公主之前发言,擅自替公主决断是非,哪一条都够黎大小姐挨顿板子了。”颜沐筠看向长公主,“臣女可有哪条说错了?” 长公主坐起身,将白猫抱进怀里,赤足缓步朝着颜沐筠走了过来,在距离一步之遥的距离处站定,居高临下的看过来。 朱唇微启,声音柔媚至极,“颜三小姐说的没错,婵儿妹妹说的也没错,那本宫到底该罚谁呢?” 颜沐筠愕然的抬起头,对上媚眼如丝的柳叶眸,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大公主眼眸里盛着的不是怒意,也不是杀意,是让人无所遁形的探究和掠夺,比杀意更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