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发髻散乱,脸上布满可怖的红斑,姿色还不如身后的清秀小丫鬟。 可被莹亮的水眸盯着,荣王世子脑中莫名闪过了昨日的画面,突觉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你、你看什么?” “当然是看世子爷喽!”颜沐禧似乎是嫌看的不够真切,又往前凑近了一小步。 “世子爷丰神俊逸,是小女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能得世子爷的青睐,是小女几世修来的福分……所以,所以小女虽是无意,但也愿意为自己的鲁莽之举负责。” 荣王世子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好半天才咋呼道:“你、可想好了,确定要跟了本世子……小爷我一向怜香惜玉,府上有很多个貌美女娘,你要是入了王府,得多多包容她们才行。” 颜沐禧欣然点头,“世子爷请放心,人多才热闹嘛,小女自小最喜热闹,定会跟小姐妹们和睦相处的。” 大丰朝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太重,可也没有哪个未出阁的姑娘会如颜沐禧这般大胆不知羞。 荣王世子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再张开,重复好几次也没说出话来。 颜沐禧收起面上的笑意,“原来世子爷不想迎小女入王府呀!” 荣王世子想开口辩解一二,却听她又道:“会打叶子牌吗?” “你说什么?”荣王世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莹莹水眸微微眯起,颜沐禧笑得狡黠,“既然世子爷不想迎小女入王府,夜深露重也不便回城,闲着无聊打会儿叶子牌,就当消磨时间呗!” 反应过来自己被绕了进去,荣王世子竟不觉得生气,反而对眼前的女子来了几分兴趣。 “谁说本世子不想请颜二小姐过门了?不过嘛,小爷我是急性子,等不到三媒六聘,颜二小姐这就跟我回王府吧!” 颜沐禧摇头,“不可,小女是正经官宦小姐,怎能跟您无媒苟合呢?世子爷还是一步一步来,按规矩请官媒上门吧!” 看她一本正经鬼扯的模样,荣王世子差点被气笑了。 昨日才跟他那般亲热过,今日便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认下,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无媒不能苟合。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女子。 “如若本世子非要此刻请颜二小姐回王府呢?” “唉!”颜沐禧轻叹一声,为难道:“那恐怕世子爷得辛苦些了。”说罢朗声吩咐门口候着的婢女,“秋珠、冬玉,好生送贵人出门。” 荣王世子明白过来,颜沐禧口中的辛苦,是赶他出去继续闹腾。 眼前的女娘年岁不大,胆子倒是大到包天。 不过他必须得承认,眼下对方确实有有恃无恐的资本,他带来的三名随从个个身手上乘,能以一敌百,结果打了半天连门都进不来,更别提把人拿住了。 见他坐在原处久久不动弹,银夏走近几步,“荣世子,请吧!” 荣王世子还是没起身的意思,垂着眼帘似乎在琢磨什么。 就在颜沐禧以为他要强硬赖着时,他忽而抬起了眼皮,开口问,“牌呢?” “什么?”这次轮到了颜沐禧疑惑。 荣王世子勾起唇角,“颜二小姐不是说要打叶子牌吗?” 片刻后,见颜沐禧真让人取来了一副叶子牌,他轻笑一声,站起身往外走,不忘带上牌。 走到门口时又顿住脚步回头,“颜二小姐确定想入王府 ,不会后悔?” 颜沐禧点头,“世子爷放心吧,小女不后悔。” 之所以敢应,无非就是吃定了荣王世子不中意她,追她来田庄是别有目的。 反之,荣王府若真想迎她过门,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推脱掉的,应不应差别不大。 出了内院,玄衣少年低声询问,“还打吗?” 荣王世子不慌不忙悠哉的迈着步伐,“当然要打!”顿了下又问,“你会打叶子牌吗?” 玄衣少年停住步子,疑惑询问,“小王叔莫不是打算就这般算了?” 荣王世子转头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架和打牌都是打,一样的结果,受那个累干嘛!” 半个时辰后,冬玉气鼓鼓的进来回报。 “小姐,荣王世子他们在门外点了火烤兔子吃呢,还朝咱们借盐巴,太欺负人啦!” 颜沐禧坐直身体,“烤兔子,兔子肥不肥,放香料了吗?”揉了揉饱胀的胃,奈何包子吃太多实在太撑了,不然她也烤只兔子来吃。 冬玉急得跺脚,“小姐怎就不知着急呢?” “有什么好急的,人家烤兔子而已,又不是要命的大事。”颜沐禧重新歪回到软枕上,闭眼遮下眸中的怅然。 她六岁那年被拐子掳走,九岁才归家,那三载的光阴经受了太多,官宦女的脸面、名节,她早没了! 对她而言,不是要命的事,便不算大事,所以只要荣王世子不打算要她的命,做什么都无甚要紧。 至于说什么迎她入王府,当个乐子听听就好。 荣王是大丰独一份的世袭王爵,荣王世子又是铁帽子王的唯一继承人,名声再不济也能选个身份高贵的世子妃。 三品官次女的身份,在遍地贵女的洛都城本就不算高,再加上有个商贾外祖,她的择婿范围别说王侯公爵,连苏家这种清流世家的门槛都很难踏上去,不然阿娘也不会干出了算计苏华昌的蠢事。 入王府当正妻不现实,妾室更没可能。 荣王世子心仪之人是庶妹,先纳了亲姐姐为妾,不是上赶着给心上人添堵么? 没猜错的话,荣王世子不辞辛苦的追她来田庄,应是别有所图,或许连被算计之事都是故意为之。 翌日,府里还是没消息传来,荣王世子那边倒是又多了十数人,不过并没有再动手硬闯田庄大门。 干闹腾不动真格,再联想到荣王妃的病情,颜沐禧几乎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荣王世子冲的可能就是阿娘手里的丹药。 她不知荣王府是从何处得知阿娘手里有回魂丹,更不知阿娘肯不肯为她拿出丹药。 依稀还记得年幼初被掳时,她每时每刻都盼望着阿爹、阿娘能来救她回家。 一千多个日夜过去后,亲人的模样在脑中只剩下了模糊轮廓,什么念想都没了。 后来被救回,她好像也是期待过的。 可当看到阿娘分毫未变的容颜、一天没停过的坐胎药;阿爹仕途顺畅、膝下又多了两个女儿…… 那份期待又悄无声息的没了。 当然,阿娘只她一个女儿,定然是在意她的,只是她不知道这份在意有多少,值不值得用一颗丹药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