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夜里，风声不大，就是这寒气专门往门缝窗隙里钻进来。 所以，屋里还是很冷，尤其是带着湿润的水汽，这就是湿冷。 湿冷嘛，就是穿了再多的棉衣，终究是甩不掉啊！ 怎么办呢？ 还是靠着自身的正气。 说来也是好笑，然而，这就是密云城的冬季。 且说穆家的堂屋里，穆嘉澍正捧着一碗汤圆，吃得正香！ 戚曼容也是低着头，慢慢吃着碗里的汤圆。 至于温含秀，则是捏着针线，坐在旁边的太师椅里，正在缝制衣裳。 穆嘉澍道：“哎，这汤圆怎么有两种馅儿呢？” 温含秀抬头，瞟了他一眼，道：“两种馅儿不好么？” 穆嘉澍道：“不，不是不好，我觉得挺好啊！” 温含秀道：“那个红豆沙馅儿是蒸包子剩下的馅儿。至于那个黑芝麻馅儿，就是从市集上买的，就是现成的馅儿呢！” 穆嘉澍道：“难怪我觉得这红豆沙馅儿比黑芝麻馅儿更香呢！” 戚曼容道：“自己做的馅儿特别香甜呢！” 穆嘉澍道：“就是啊！” 温含秀道：“这黑芝麻馅儿虽然香，但是，自己做的黑芝麻馅儿也是麻烦啊！先将黑芝麻馅儿放进石墨，慢慢研磨，没个半天的功夫，甭想成事啊！” 穆嘉澍道：“嗯，最重要的是我们家没这个石磨啊！” 温含秀瞅了他一眼，道：“哎，你不会想着买个石磨回来吧？” 穆嘉澍道：“当然不会啊！我们家就这点地方，怎么能再搭一个草棚啊？” 温含秀愣了，道：“你搭草棚干嘛啊？” 穆嘉澍道：“搭草棚，然后，养一头驴子。” 温含秀道：“养驴子？干嘛啊？” 穆嘉澍道：“拉磨啊！” 温含秀笑了，道：“就是为了那个黑芝麻馅儿啊？” 穆嘉澍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温含秀道：“还不如自己拿着根擂浆棍亲自捣碎那些黑芝麻呢！” 穆嘉澍道：“这样……多费劲啊！” 温含秀道：“不算费劲吧？” 穆嘉澍道：“怎么还不费劲啊？你本来就要操持家务，还要做些针线活来贴补家用。” 温含秀道：“阿澍，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来研磨黑芝麻啊！” 穆嘉澍愕然道：“我啊？” 温含秀瞅了他一眼，道：“是啊！你有的是力气啊！再说，还是你想要吃这个黑芝麻馅儿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戚曼容插言道：“表哥啊，表嫂说得没错呢！” 穆嘉澍瞅了她一眼，道：“你表嫂当然是对的啊！在家里，夫人说的话，就是金规玉律！” 戚曼容低声道：“表哥，你是一家之主，不怕有损尊严么？” 穆嘉澍道：“作为丈夫，自然是爱惜妻子，这是分内之事，哪算是有损尊严啊？” 戚曼容赞道：“表哥，你可真的是个有担当的人啊！” 穆嘉澍道：“那是！曼容，以后啊，你对着你的夫婿，也该体谅对方，知道么？” 温含秀笑道：“阿澍，曼容本是温柔和气的脾性，用得着你指指点点么？” 穆嘉澍道：“阿秀，我们是过来人啊，按照惯例，应该给年轻人一些忠告啊！” 温含秀道：“刚才你说的体谅就算是忠告么？” 穆嘉澍道：“忠告之一！” 温含秀道：“好吧，还有下文啊！” 穆嘉澍道：“当然有下文啊！” 温含秀道：“阿澍，你可别忘了啊！嘉庆家上有老，下有小，可与我们不同啊！” 穆嘉澍道：“我知道。嘉庆的老娘是个和气的老太太，曼容肯定能够应付得来啊！” 温含秀道：“还有嘉庆的弟弟呢？” 穆嘉澍道：“再过些日子，嘉庆的弟弟也许得前往大书院求学，也就是住在书院里呢！就是逢年过节那会儿，相聚吃饭呗！” 温含秀道：“说来，嘉庆家的人口蛮简单啊！” 穆嘉澍道：“当然是简单啊！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家呢！这小家嘛，最重要的是夫妻之间的相处啊！” 戚曼容道：“就是和睦嘛！” 穆嘉澍道：“不，除了和睦，还有很多呢！” 戚曼容道：“有很多么？” 穆嘉澍道：“当然是有很多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就算有争执，那也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温含秀打岔道：“阿澍，说正经的！” 穆嘉澍不解道：“我这就是说正经的啊！” 温含秀道：“床头床尾都是床，就是歇息的地方啊！你说这个，合适么？”说着，便向他使了个眼色。 穆嘉澍立即会意，便笑道：“好吧！再说这夫妻相处……” 戚曼容道：“表哥，刚才你就开始说这个夫妻相处之道啊！” 穆嘉澍轻咳了一声，道：“嗯……我觉得，我应该重新再说一遍，以免你听得糊里糊涂啊！” 戚曼容道：“哦，好吧！你说吧！” 穆嘉澍道：“所谓的夫妻相处之道，就是两个人过日子啊！过日子嘛，就是张弛有度，可不是选啥勤俭榜样，或者立贞节牌坊啥的。” 温含秀瞟了他一眼，道：“好端端的，你扯什么贞节牌坊啊？” 穆嘉澍道：“咳……我的意思是过日子嘛，不是为了博得什么好名声啊！因为日子是自己的日子，自己顺心，才是真正的顺心啊！” 戚曼容道：“我明白，就像种菜，自己想种生菜就种生菜啊！如果一时听了邻居的意见，说通菜的售价比生菜高，便全种了通菜，那就不是自己过日子咯！” 穆嘉澍道：“是啊！譬如，有两个人啊，瞧着郎才女貌，很登对！可是他们凑到一块儿，未必是过着神仙生活。” 戚曼容道：“不是神仙生活，那就是什么啊？” 穆嘉澍道：“神仙打架啊！” 戚曼容道：“然后，就是凡人遭殃咯！” 穆嘉澍道：“是啊！所以，两个出类拔萃的人在一起未必就得到一份同样令人艳羡的生活啊！” 戚曼容道：“有道理！” 穆嘉澍道：“倒是两个合适的人凑在一起，也许，会有一份合适的日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