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茫，点点灯火，正是掌灯时分，晚膳之后。 且说穆家正屋里，三人叙谈着白天的见闻。 穆嘉澍道：“阿秀，他们就送了这匹布当赔礼么？”说着，便瞅着八仙桌上面的那匹银红凤戏牡丹提花锦缎，叹道：“我虽是个大男人，但也知道这匹布是上等料子啊！” 温含秀纠正道：“我得告诉你，这不是一匹布，而是半匹锦缎。” 穆嘉澍惊讶道：“锦缎啊？这可是贵重的面料啊！”说着，又面露疑惑，道：“为什么不是完整的一匹啊？” 温含秀道：“你也说了，这锦缎是贵重的面料啊！” 穆嘉澍道：“是啊！” 温含秀道：“在此之前，他们为某位尊贵的客人裁制了一套衣裙，用了这匹锦缎的一半来作为装饰以及坎肩啥的，就剩下了这一半。” 穆嘉澍道：“然后呢？” 温含秀道：“剩余的一半，怎么卖给别人呢？就是一桩棘手的买卖。” 穆嘉澍道：“所以，他们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是吧？” 温含秀道：“嗯，本来说好了，就是一件春衫的料子。我也看中了另外一匹水红色碎花……” 穆嘉澍道：“我懂了。” 温含秀道：“我还没说完呢！” 穆嘉澍道：“他们劝你要这匹锦缎嘛！” 温含秀道：“那个舒老板说了，这可是他们店里最贵重的锦缎，尤其是提花的技艺，比寻常的印花布好多了。若是平时，他们也不愿将这半匹锦缎白送给我们，只是这半匹锦缎留着也是用作坎肩，袖口，衬边之类。” 穆嘉澍道：“干脆送给你们吧！” 温含秀道：“是啊！” 穆嘉澍道：“这般好的锦缎，你打算做什么啊？” 温含秀道：“我想做一件百褶裙。” 穆嘉澍道：“就这半匹锦缎，够么？” 温含秀道：“百褶裙可不是只用一款布料啊！” 戚曼容插言道：“百褶裙除了主要的面料，还可以增加其它花布来作为装饰嘛！” 穆嘉澍道：“行啊！你们拿主意就是了。” 温含秀点了点头，转头望着戚曼容，道：“曼容，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镶边布料啊？黑底斜纹的缎子，怎么样呢？” 穆嘉澍道：“黑底面料太暗沉了吧？曼容这般年纪，该用些浅色的面料嘛！” 温含秀道：“这是银红底提花缎，用黑底面料来镶嵌边缘，岂不是正好么？” 穆嘉澍道：“我觉得，浅棕色比黑底面料更亮堂啊！若是你不信，你问曼容吧！” 温含秀道：“曼容，你喜欢哪一种啊？” 戚曼容道：“我想……我不需要这匹锦缎啦！” 温含秀道：“为什么啊？” 戚曼容道：“我有新的袄子与长裤，还有一件藕荷色的长裙啦！” 温含秀道：“这锦缎做的百褶裙更好看啊！” 戚曼容道：“可我平时多是穿长裤呢！无论是锄地还是喂鸡，我觉得，还是长裤的便捷啊！所以，这般好面料做的百褶裙，不适合我啊！” 温含秀道：“如果你不要这百褶裙，谁要呢？这锦缎可是顶好的面料啊！” 戚曼容道：“表嫂，你要吧！” 温含秀道：“我本想送你呢！” 戚曼容道：“那我再将这匹锦缎送给你做百褶裙吧！” 温含秀道：“我又不是年轻的姑娘，哪适合穿这百褶裙啊？” 戚曼容道：“除了百褶裙，还有马面裙，鱼鳞裙。” 穆嘉澍道：“做成马面裙，也不错啊！阿秀，我记得你有一件豆绿缎绣兰花马面裙呢！瞧着有些褪色呢！不如就多做一件吧！” 温含秀道：“那是五年前裁制的马面裙呢！” 穆嘉澍道：“嗯，那你就多裁制一件呗！” 温含秀道：“可这银红锦缎如此明艳啊！” 穆嘉澍道：“古书常提到‘石榴裙’，就是像石榴那般明艳的裙子嘛！只要好看，就好了啊！” 温含秀道：“可这是锦缎啊！若是我真的穿着这个锦缎做的马面裙到市集买菜，只怕会惹人笑话呢！” 穆嘉澍道：“怎么会惹人笑话呢？” 温含秀道：“市集有的是鸡毛鱼鳞泥巴，我可不想糟蹋这般好的锦缎呢！” 穆嘉澍道：“这锦缎啊，说白了，也是众多布料中的一类，难不成你要将这半匹锦缎供起来么？” 温含秀道：“当然不是啊！” 穆嘉澍道：“我有个主意呢！” 温含秀道：“什么主意啊？” 穆嘉澍道：“不如做桌布吧！” 温含秀道：“暴殄天物啊！你想啊，这般好的锦缎铺在桌上，难免沾染油脂汤汁啥的，再过三个月，就成了一块大抹布啦！” 穆嘉澍道：“有的大酒楼里的雅间就是这般布置的啊！” 温含秀道：“那些是寻常的暗纹花布，不是提花锦缎呢！” 穆嘉澍道：“那……窗帘布，行了吧？” 温含秀道：“你见过银红色的窗帘布么？凡是做窗帘的布料，大多是浅色的，要么是青绿，要么是浅黄，要么是湖蓝色，哪有银红色的啊？” 穆嘉澍道：“好吧！那你想做什么呢？” 温含秀道：“暂时我还没想好呢！” 穆嘉澍道：“哎，不如……做被套，怎么样啊？” 温含秀略思忖，道：“行啊！若是做成被套，就用这锦缎作为正面，一则简单又省时，二则……这被套嘛，可以用二十年呢！” 穆嘉澍道：“对！如果真的是好料子，就算是五十年，也行啊！” 温含秀道：“嗯，就这么定了吧！” 穆嘉澍道：“既然‘喜艺坊’这般谦和讲理，若有下一次，不如继续帮衬他们吧！” 温含秀道：“我怕他们又犯糊涂啊！” 穆嘉澍道：“哪有经常犯糊涂的店家啊？” 温含秀道：“难说啊！” 穆嘉澍道：“那个包裹是什么啊？吃的么？”说着，便指着椅子上面的那个灰底花布包裹。 温含秀道：“那不是吃的，而是穿的鞋。” 穆嘉澍道：“原来是曼容的鞋啊！” 温含秀道：“不是，哦，不是曼容的鞋……应该是曼容的鞋。” 穆嘉澍道：“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阿秀，怎么你也犯糊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