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芳人还未进得前厅，就听到了萧思凌和黄昭若的争吵。 “流丹的衣裳总是素色，难得这件大红的拖尾长裙喜庆，我们怎么就穿不得？”黄昭若指着一件宫衣说着。 “好的颜色就该配好的身架子，流丹未免太干瘦了些，撑不起来这衣裳的。”萧思凌也看中了那件宫衣。 “胡说八道，你们家流珠身上能有几两肉？怕是还不及流丹呢。”黄昭若丝毫不让。 “往年你们都没资格上宫宴，不过是去白走一趟，何必那么挑？”萧思凌面带讥诮。 “你们倒是去过两次，哪次跟宫里搭上话了？”黄昭若讽刺道。 “好了好了，怎么取个衣裳也这么吵！”盛母缓步从屏风后踱步而出，揉了揉太阳穴。 崔嬷嬷则向刚到的盛流芳解释道：“长公主的寿辰将至，皇上坚持要大办，故而特许多去些人，凑个热闹。贤妃娘娘特意选了几块好料子，送给少爷和小姐们制衣，吩咐说盛府的孩子入宫，总归精神些才好。” 盛流芳抬眼望去，大红色的那件宫衣确实很美，彩丝绣图，金线滚边，腰间还有软烟罗的吉祥结，最显身姿曼妙。另还有一件浅紫紧身袍和一身粉红百褶裙，亦是做工上乘，花样极好。 此时盛锦程早已领了冰蓝色的流云纹直襟袍子，站在一旁向盛流芳低语道：“这几身衣裳分明是祖母按照各人的尺寸定制的，真不明白她们争来争去的有什么用。也就是长姐你到的晚了，才不得不多听一阵子聒噪。” 果然，盛母发了话：“流珠前几次赴宴都穿得太艳，这回换个紫色，顺带提提气场；流丹年纪还小，就穿粉色的百褶裙，既显得灵动，又不会太过招摇。” 黄昭若的脸霎时冷了下来，墨云连忙按照吩咐接了盛流丹的衣服。萧思凌仍不死心：“老夫人……” 崔嬷嬷拦了话：“都是顶好的料子，老夫人思量得很周到。” 盛老夫人复又向各院交代：“锦程要记着博闻广交，流芳几个要好好学规矩。各人都要用心准备，切不可在宫宴上出差错。” 回去的路上，盛流芳如同芒刺在背。临了黄昭若和萧思凌仍是紧盯着自己手里的这身大红宫衣，若是眼神也能当刀子用，这衣裳怕是早已四分五裂了。 盛锦程察觉到了盛流芳的不自在，劝说她不必在意：“祖母心里嫌盛流珠和盛流丹不争气，故而把希望寄托于你，再说长姐你才是名正言顺的相府嫡女，她们两院再怎么闹也是自讨没趣。” 盛流芳早就听盛锦程说过，在她没回来之前，西院母女是参加过宫宴的。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各人都知道李月荷在丞相府不受宠，萧思凌掌着实权，故而看在盛明翰和将军府的面子上，当时也有些夫人小姐靠前热络。 可是，任凭盛流珠相貌姣好，精心打扮，也没能引起太子的注意，盛府最大的愿望终是落了空。 也难怪，太子身边从来不缺美人，纵然贤妃娘娘卖力引荐，君璟辰也懒得敷衍。 至于盛流丹，在府里尚且胆胆怯怯、唯唯诺诺，事事都要黄昭若帮着张罗，盛明翰可不敢指望她能入东宫的眼，盛母索性不费事了。 盛流芳顿时有些压抑：“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入宫呢？眼下这般好好地过不成吗？若是连穿衣戴帽都是为了讨好别人，那这宫宴不去也罢。” 盛锦程警惕地扫视了四周：“长姐你怎么突然糊涂了，以父亲的身份地位，自然是盼着你入宫的。你以为他们盼望的一飞冲天是什么，自然是如同姑母一般尊贵，哦不对，是贤妃娘娘，甚至期待你比娘娘更有福气呢。” 盛流芳回到东院，板凳还没坐热，盛流珠就带着温诩跟过来了。 “长姐，过些时日咱们就要去宫里给长公主庆祝生辰了，到时候皇亲国戚齐聚一堂，少不得要点咱们这样的女孩子献技助兴。”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盛流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可你也知道，我手上受过伤，琴艺都生疏了，而诗词歌赋我又不擅长，也就勉强能跳个舞了。不像姐姐你多才多艺，不用单指望着一样，到时候若是咱们真被点到了，你千万要把跳舞的机会让给我，可以么？” 原来在宫宴上还可能要表演助兴，盛流芳听明白了，她对盛流珠说：“放心吧，我会的。” “长姐你真是太好了！”盛流珠难得展露笑颜，“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应允。” 不待盛流芳回答，盛流珠指着一旁的大红宫衣兀自开了口：“这样好的衣裙，真是太难得了。不过既然是祖母做主给长姐的，我就只剩下羡慕了。求长姐让我穿上试试，好歹让我过过瘾嘛。” “这……”盛流芳不是不知道盛流珠的为人，更何况还有盛母‘ 千万不能在宫宴上出差错’的教导，故而她有些迟疑。 盛流珠却跟看不见一样，继续央求道：“长姐，我就在这里换衣服，你还不放心嘛，只是试穿一下，别那么小气嘛。” 相较于以前的咄咄逼人、不依不饶，盛流珠此番收敛了许多。一句一声长姐，声音软软糯糯，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 见盛流芳还在犹豫，盛流珠耍起了赖皮：“长姐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拖尾的长裙终是穿在了盛流珠身上，盛流珠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在红裙的衬托下更加娇美，面色倏然间冷了下来。 温诩察觉到了，便走上前拍了拍大红宫衣的垫肩：“衣服虽好，贵在合身，肩膀这里略宽了些，还是大小姐穿更适合。” 盛流珠迅速平复了心情：“正是呢，长姐穿也是好看的。” 送走了盛流珠，盈儿、彩儿、素心一起，把盛流芳宫宴上要穿的红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生怕西院的人暗中做手脚。 可是反反复复查看了许久，几人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李月荷便说：“说到底流珠也是个孩子，见了漂亮的衣裳就想穿穿看，兴许是咱们想多了。” 盈儿又看了一遍，才把那套宫衣小心翼翼地装进锦盒：“那我就先收起来，既是由贵妃娘娘赏赐，宫宴上是必定要穿的。” 西院里，萧思凌正指挥丫鬟笑笑将那套淡紫的宫衣挂在架子上：“这是流珠宫宴上要穿的，边边角角都给我固定好，若是压出来一个褶子，你们就仔细着自己的皮罢。” 这时，盛流珠拈着一支熏香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就将点着的香头往紫色宫衣上戳。 萧思凌大惊失色，慌忙按住盛流珠的手：“珠儿，你这是干什么？” 温诩则连忙检查，发现衣服已然被烧出了几个小洞。 “那件红裙才是最好的衣裳，凭什么给了盛流芳？我才不要退而求其次，既然不给我最好的宫衣，那这件普通的不穿也罢。”这次盛流珠不哭不闹，平静得令萧思凌害怕。 “太子不喜欢我又怎么样，我还看不上他那个浪荡样呢。人中翘楚多了去了，鬼知道他能不能顺利继承大统。” 盛流珠语出惊人，萧思凌吓得不轻：“珠儿！不要乱讲！” “我没有乱讲，我就是这么想的。”盛流珠反过来安慰萧思凌，“娘，盛流芳一定会在宫宴上出糗，而我，一定会好好练习那支舞，惊掉他们的下巴。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看看，谁才是盛家最出色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