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不注重军人心理健康,一个将官,只要武艺和兵法过得去,在周围人眼中,就不算事。 段晓棠扭头看几个军士正在削菜皮,范成明过来见她眼神怔愣,手掌在眼前挥舞几下。问道:“想什么呢,入神了?” 段晓棠叹道:“要是养几头猪就好了。”烂菜叶子人不吃猪可以,不能浪费。 范成明无语道:“想得够远,”手往后一指,“酒运回来了!” 段晓棠对酒没执念,“摆桌席上吧。” 说是桌席,将官们有桌子,军士们只能垫块油布席地而坐,实在凑不出来。 别说桌案,连碗碟都紧凑得很,范成明把右武卫伙房扫荡一遍,去左武卫把能搬的都搬来,最后还到右屯卫顺手牵羊一回。 许多小碗蒸菜,只能用大盆一起蒸,蒸好再分,实在碗碟不够。 军中上下等级分明,但礼仪并不严谨。 将官和军士在同一个场地吃饭,将官们多分到一张桌椅,头顶连个凉棚都没有。 无非将官桌上用瓷碗上菜,军士们席上用陶盆。 真要计较,军士说不定嫌弃瓷碗小,装不了多少菜。 吃完的碗碟要快点收回来,洗干净准备和武俊江回营房转了一圈,再来小校场,桌案油布都铺设好了。 将官们来的少,没有上桌,不过聚在一旁三三两两说话。 孟章见前头蹲着一个人,衣裳有些眼熟,上前拍肩膀,道:“范二,蹲这干嘛?” 转过头来却是范成达的脸。 孟章吓得后退半步,“范大,范大将军!” 他们几个年纪相近,至少没差出辈来,无奈范成达爬得太快,显得孟章和武俊江有些没用。 你们兄弟俩,没事用同样布料做衣裳干嘛。 范成达没有半点被当场抓包的愧疚,左厢军借了他左武卫的碗碟。 他是货主,他是家属,他理直气壮! 范成达将碗里的卤肉露出来,问道:“吃吗?”范成明刚才吃一半忙着做事,给他剩的。 孟章两人也不讲究,直接上手抓,别说味道还不错。 孟章边吃边道:“同春风得意楼滋味差不多。”可惜酒楼调性和武将不搭,多是买些卤菜回去下酒。 武俊江:“本就是那儿出来的,说不准酒楼用的还是段二的方子。” 范成达不接这个话题,只感叹道:“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到二郎的庆功宴。” 以往和范成明有关的宴席,多是给人赔礼道歉,收拾烂摊子的。 武俊江正啃鸡爪,听见这话,险些被细骨头噎死。 要没段晓棠托底,范成明今天不定在哪儿埋骨呢。 你对弟弟这么有“信心”,怎么塞到右武卫,不栓自己裤腰带上。 孟章诚恳道:“范二福星高照。” 范成达点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武俊江恍然想到,范成明是怎么和段晓棠混到一处的,没钱吃霸王餐逃单…… 范成明又是怎么没钱的,范成达把他的月钱扣了。 说了半天,原来根子在你这儿呀! 半碗卤肉本没有多少,很快空下去。 庄旭路过,被范成达叫住,将碗递过去,“庄三,再拿点!” 小校场上卤香肉香混在一块,空肚子真顶不住。 庄旭:“姐夫,武将军孟将军,想吃什么?” 范成达大手一挥,“有什么装什么吧!” 庄旭跑到备菜的案板旁,将碗扔到泡了草木灰水去油的木盆里,重新拿一个海碗给范成达装“小零食”。 陈彦方带着两个护卫,小心翼翼将凉菜装进食盒,送去南衙敬献吴岭。 武俊江百无聊赖,四处乱看,忽然道:“范二在做什么?” 锅灶旁人手忙不过来,范成明经过,顺手拿起锅铲搅拌两下。 范成达大为惊异,范成明在家可以说是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人,居然学会搅锅了。 伸长脖子张望,“二郎做的什么菜?” 记下来,待会别吃! 问就是信任,范成达宁肯吃加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儿女做的东西,也不肯碰范成明煮的饭菜。 庄旭端着海碗,另拿三双干净筷子过来。 范成达:“锅里烧的的什么菜?” 庄旭迟疑,“不大清楚。” 范成达夹起一块猪耳朵,有嚼劲。 不远处十来口炉灶,不知从哪卸下来的门板,拼接而成长长的案板,堆满各色碗碟。地上摆放各种桶盆,看着就是一副豪掷千金的架势。 范成达:“你们这庆功宴花了多少?” 庄旭现在最怕的就是人过问伙食,尤其旁边还站着武俊江孟章。面上镇定道:“营里赏赐牲禽,先前吃了些。从外头订几头猪几桶鱼,配些素菜。没花多少,大头在酒水。” 孟章不由想到他们自雁门归来的庆功宴,照理说人多肉更多,和今天的场面比起来,像过家家,没得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