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的氛围下，副市长皱着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他微微叹息道：“这个事情我也不止一次的提过，关于扩招的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厂长坐在一旁，脸上同样浮现出苦涩的表情，他无奈地回应：“市长，不是我不同意，实在是情况所迫啊！我必须要为厂子着想。市场就这么大，我们生产出来的钢材只能销售到附近几个市，目前市场已经趋近于饱和状态。即使我们再扩大产能，也无法找到更多的销路。所以，扩招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啊。” 副市长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我理解你的难处，但这件事情不仅仅关系到你们厂，省里也对此非常重视。甚至连邱副省长都亲自找我谈话，这个不关乎咱们一市，甚至关乎全省。” 厂长面露难色，轻轻摇了摇头：“这两天我也仔细思考过了，如果非要扩招，顶多能增加一百多个岗位。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市长，您也要体谅一下我们地方面临的实际困难啊。” 副市长沉重地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轻轻地吐出烟雾。他知道钢材厂所说的都是事实，今天来除了这个目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我们这市里也开过会议，会给你们扶持，不管是资源还是销路，都会帮忙想办法，你们可以做钢材产品销售，比起单纯的制作原料……” 宁清坐在一旁，这个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只是默默的听着，其实对于副市长的话她说不上赞同。 钢铁厂直接分出一步做材料，做锅碗瓢盆类的东西肯定是有优势的，他们是源头，但这样搞无疑对下游的伤害非常大。 刚才这种东西很贵，需求量也小，钢材厂又是市里的万人大厂，在民众之间倍受信赖，他要是转型群众估计买账的，但是其他的厂子肯定会受到影响。 这年头也并没有开除工人这个说法，其他的厂子没有订单就那么闲着，工人不干活也要按时发工资，这样一来无疑会拖垮财政。 但是她也说不上话，默默的听着市长和厂长，你也我一语着着，水壶渐渐见底，她和刘秘书小声的打了一声招呼拿起水壶添水去了。 但是也不知道水房在哪，只好在外面随便捞了个人问，对方一脸客气的回答，不但回答，还帮忙带路。 “您是市长里的秘书吗？” 不是，她是秘书办打杂的。宁清笑笑没有说，上班第一天，大伯就说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嘴一定要紧。 工作上的任何事情无关轻重，都不要说出去，因为有些人总会因为你无言的两句话推测出那些蛛丝马迹。 见她不说话，对方也没生气，到了水房接着说：“厂里有饮料喝吗？要不我让人给您拿？各种口味都有，您喜欢什么味道？算了，都拿过来吧，您好好挑挑。” 宁清一个不字卡在嗓子眼还没说出来，对方已经找人去拿饮了。态度殷勤的不得了。 厂子大，水房的人很多，大家因为上级领导过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 宁清刚往这一站，别人就让空，让她先打水。 她脸上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怎么能行呢？你们打你们的，我排队。” “呦，宁秘书真的是心系群众啊！现在像您这样的好领导，可不好找了。” 宁清心里有点想笑人家别人喊她领导，但面上却稳重，云淡风轻，“这算什么呀，按规矩来我也是要排队的。” 周围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围过来想要跟她说上几句话，觉得这个市里来的领导还挺亲切的，他们以前也见过其他秘书，比如主席的秘书或厂长的秘书。 知道谁呀，一个秘书而已，谱摆的比厂长还大，瞧瞧人家，市里来的秘书还这么亲切和蔼。 “宁秘书，听说咱们钢铁厂要扩招，是不是真的呀？” “这是你们的厂子，应该要比我清楚。” “可是你不是跟市长一块来嘛，听说这次就是领导的意思，我们厂长不想扩招，不过我们倒觉得没啥，正好我小儿子前段时间回来了，还没工作呢，真要是扩招了，就让我儿子来上班。” 宁清默默打了一个官腔：“听组织上的安排，不管是扩招还是不扩招，肯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咱们说的也不算，而且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方向，不过大家也不要着急，这个事情可能过不了几天就会有定论，再等等，再等等。” “说的也是，要是我儿子能选上就好了，”说着摇头晃脑。 大家围着她想从宁清嘴里打探到一星半点关于招工的消息，自家厂长的态度很坚决，并不太想招工，但如果市里一定要求，厂长也不能拒绝啊。 甚至还有缺心眼的，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给她递烟，宁清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拒绝了，打着官腔说了两句，没什么营养的话。 她端着水回去，谈话也到了最后阶段，看来这一趟并不是很顺利，副市长抿着嘴坐在车上。 宁清在车里这种低气压的情况，没敢说话，副市长一直和刘秘在低声交流着什么，她隐约听到一点细节。 待业青年…… 似乎没有太多的好办法安置这些待业青年，谁家没有一个两个下乡的孩子，但是就连宁恒都在乡下待了一年。 现在大批的知青回城怎么解决成了重中之重。 回到省政府后又开启了紧密的会议，不过这些事和宁清没什么关系。 所以办公室里的众人忙碌着，她手上反倒是没什么事，暑假已经到了尾巴上，她的一些工作已经交接完毕，就等着开学去上学了。 晚上下班很巧的是，又一次碰到大伯，大伯，上下班时间不稳定，他也是秘书，工作时间跟着领导走，领导通宵，他也要通宵！ 看见侄女，大伯问：“这几天怎么样？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还好，就是到处跑一跑，也没人太关注她，长了很多见识，宁清想了想今天的事：“现在的待业青年很多吗？” 大伯点头：“从开放高考之后，政策就渐渐的放松了，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待业青年从乡下回来，大小伙子，大姑娘的没有工作就在街上晃荡，已经惹出不少事来了，现在这是省里的重中之重。” 宁清心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有话想说却说不出来，总觉得有一个念头迸然而出，但是却摸索不清。 又过了一会，她才说：“邱副市长这一次去钢材厂的目的很明确了，但是我觉得不太现实，厂长说的也没错，他们产能过剩，并不需要太多的工人。” “而且国家都在倡导工厂要进行改革，我们又怎么能逆风而行呢？” 大伯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现在全国的财政都是大大的赤字，中央都如此更别提他们地方了。 宁清想了想摇摇头：“杯水车薪。” “钢材厂算是比较特殊吧，生活中能运用到他的东西就这么多，而且价格又比较贵，所以大家不会过多的购买，而且这种东西运输又非常的昂贵，就大大的有了限制。” “鸿蒙钢铁厂能够负责周边几个市甚至全省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她想说说来说去，最关键的限制还是计划经济，这个大家都知道，她也就没有提。 大伯为何曾不知道这个道理，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大的厂子了，也是最有实力的。” 说完，他就突然转头看向了侄女：“说这么多，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看？” 想法……其实没什么想法，只是单纯说说今天一天的见闻，她觉得，如果这些待业知青回来会生乱，那就不让他们回来。 大伯听了她的话，笑了笑，时代的车轮滚滚前进，大家只能顺势而上，这些知青已然到了一定想要回来的地步，你怎么阻止？ “其实如果留在乡下的好处比回城里大呢？” 大伯好奇的看过来，宁清理了理思路，接着说：“当初念着口号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实际上乡下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能够有机会回到城里，谁又想在农村蹉跎一生呢？” “当年是政策问题，可现在下乡，这个政策已经名存实亡了，就算偷着回来，也没人会管，那为什么不回来呢？为什么要留在乡下。” “说一个大家都懂的道理，那么就是要在乡下有一个不能回来的理由，觉得没有什么东西比钱更能煽动人心。” “咱们建厂，不要在省里，就在农村，哪里知青多就在哪里建厂！” 大伯定定的看着宁清，在鼓励她接着说出去，大家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把知青安置在城里，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把这一条路线。 她跟着不少领导去了好几个厂子，甚至有些厂子的资料都是她准备的，对这些有几分了解。 “我们省城的大厂多，比如钢铁厂，各家都有关联，是兄弟单位，平日里有点困难也会互相支援。” “如果我们从省城找专业的教授和兽医来指导养猪、养鸭等养殖业，那么我们需要考虑销路问题。但是，如果我们与这些厂子合作，让它们成为我们的客户，比如供应给食堂或者作为员工福利发放，这样就能解决销路问题。而且，这些厂子每天的消耗量也是相当可观的。” “养殖人员可以优先从知青里面挑选，毕竟他们有学问，更好的懂得什么叫做科学喂养，给予他们工资和稳定的工作，也能减少他们回城的意愿。” 大伯看着宁清若有所思，想着她的话，考虑着有几分可行性。 是市里包括省里都有考虑过建厂，不过建什么厂，这就是一个争议难题。 而且也没有太多的资金可以供挥霍，所以大家就越发的谨慎。 宁清的话不难理解，就是把这些知青捆绑在农村，有工作了就不一定会急着回城市了。 那么留给他们的时间无疑又多了起来，至于具体建什么厂？在哪建厂？和谁合作这些还要具体的开会商讨，大伯在心里过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觉得还是有一定的可行度的。 回过神再看向侄女，宁清说完这一大通，正眼巴巴的看着大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呢。 “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聪明，我会好好考虑的。” 宁清微微笑笑，来劲了，“我这段时间的资料也不是白整理的。” “说实话，现在各家厂子都不太好过，咱们就要放开目光，从别的地方入手。” 大伯含笑看了一眼面带得意的宁清，微微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 要开学了，虽然在这待了这么久，没做成什么大事，但至少还挺开心的。 公室里有，因为有大伯在，也没人给她穿小鞋，办公室的气氛也不难相处，而隐约有点派系之争，但是关她一个临时工什么事。 所有的工作处理好，交接完毕就要回家了，至于上次说知青回城的事，宁清不知道后续，也没太关心，毕竟她要走了！ 许娇娇提议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就当是送别饭，也要提醒宁清以后别把他们忘了。 正好明天是休息日。 宁清笑着点头：“可以呀，我坐东请你们吃，爱吃什么点什么，都有谁想去。” “我我要去。” “我也去。” 可能是她的人缘真的挺好吧，秘书办里除了乔秘书大家都积极响应，宁清见她不说话，还亲自问了一句：“乔秘，你去吗？” 乔秘书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宁清会问她，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我不去了，家里有点事，你们去玩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祝你学业有成，希望你以后还能来秘书办上班。” 宁清笑了笑，这个乔秘书还挺有意思的。 “那好，我们就先去了，”她也没有强求，又转头看着大家，“那饭局就定在明天了，要不就后边的国营饭店吧，那家饭店上次吃过滋味也还行，还是大家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行，行就那里，咱们明天中午直接在饭店碰面，怎么样？”许娇娇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