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朵幽蓝小花浮现,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 幽蓝小花沿着气机逆流而上,直接来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正极天宗后山。 大司命在这里闭关,本来聚精会神的施展法术,要祭出一道神雷劈死顾尊,没未曾想一股邪异的力量竟然在转瞬间到了眼前。 心中渐渐有了难言的感触。 “我闭关有一个甲子,修行三百余年,心志如坚。这怪诞之力竟然能影响我心境?”大司命稳定心神,还要施法。 但顾尊第二波攻势已到。 心花:不料梦魇摧素魂。 “不对劲,这是什么妖法!” 大司命心神一震,可惜他几百年的底蕴都无法阻挡这诡异的心花之力,一瞬间就被拉入了顾尊营造的心花世界之中。 心花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可以找到人心的残缺。 这残缺可能是遗憾、痛苦、情爱、经历。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修行者也只是把这些残缺修炼的尽量圆满,尽量面对,尽量深藏。 底蕴越深的修士,越能保持“心无愧便道无涯”的状态中。可修行的本身,也是另一种回避罢了。 修行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逆天而行,而是苟且者渴求偷生的不死执念罢了。 大司命感觉自己几百年的人生经历像是一本书,正在被人快速的翻阅,那种恐怖感更强了。 “道友,莫要如此,我也不过是好奇罢了,不必如此撕破脸!”大司命害怕了,因为他最近闭关一甲子,就是因为有一道内心的魔障过不去。万万没想到,顾尊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道友,饶我一命吧。” 顾尊却冷冷道:“晚了!” 下一刻,心花果然窥探到了一切。 心花:却在灯火阑珊处! 大司命只觉得意识一阵恍惚,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二百六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南安河奔流不息,两岸灯火通明。百姓们都跪在岸边,诚心祈求着。 “仙人啊,救救我们的孩子。河里的妖怪抓走了我们的孩子。” “求仙人为我们除害啊!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那时的大司命刚刚下山,一腔热血,浑身正气。得知南岸河有妖怪捉孩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持剑下河。 剑阵布下,杀的河水一片血红。 终于水底里藏匿的田螺精被杀的干干净净,大司命下河找到了水下地宫,但里面的景象却让他一怔。 那些孩子整整齐齐,一个不少的在水下玩耍着。其中一个孩子见到大司命,还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也是田螺婆婆叫来一起玩的吗?” 大司命这时候才恍然想到,田螺妖素来喜欢与人亲近,又想到下山之前师傅的叮嘱: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看着那些孩子,大司命幽幽一叹:“委屈你们了,但我不能玷污师门!” 于是 回到岸上,村民看到大司命满身是血,焦急的问道:“仙人,我们的孩子呢?” 大司命深深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无数村民,最后只是淡漠的说道:“孩子已经遇害,妖物已经被我杀完了。” “不!啊啊!不!这不是我干的,不!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切的大司命痛苦的呼喊着,内心防线彻底崩溃。 心花:劫灰飞尽古今平! 大司命走火入魔,无数业火从身上凭空出现,熊熊燃烧,无法扑灭。大司命便在这样的无边业火中痛苦不堪,最后化为灰烬。 这一切看着慢,实际上从斗法到结束,外界只是弹指间的事情。 无数注视着斗法的修士,只看到前面还嚣张至极的大司命,很快就业火缠身,魂飞魄散,纷纷都被吓坏了。这震撼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一瞬间,顾尊就感觉到身上被锁定的气机少了一大半! 初次施展心花之能,就有了这么好的效果,这是顾尊自己都没想到的。确实太强了,而且是无形之杀,诛心之杀。 柳芷弥看着顾尊有些微微失态。虽然从实力上说,她也能杀大司命,但确实做不到顾尊这种瞬杀,而且是千里之外的斗法杀人。 “早知道你如此厉害,我还多管闲事什么呀。”柳芷弥抿抿嘴说道。 顾尊笑道:“我们可是道侣,你还为我传道,自当共进退才是。我不会辜负仙子期望的。” 柳芷弥忍不住笑了:“那说好,以后就算你比我厉害了,也别想让我叫你前辈。” “我哪敢啊!”顾尊哈哈大笑。 天色阴沉下着雨,雨滴下落在冰冷的大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疾风骤雨,满地淤泥。朔州安和县的府衙里,起义军刚刚攻占了此处。待清理干净之后,才有一人进了府衙大堂。 此人虽然一身戎装,但肤如清雪,一点红唇,分明是个漂亮女子。但一身杀伐气却很重,外面守着的义军都不敢直视。 只是此时,一向稳重的女将军手中却紧紧攥着一支纸鹤。 “顾尊公子” 幼婉看着手中的传音纸鹤,心中的念头更加真实。 “我一定要灭了大离,我一定要把你推上皇位。时间,也差不多了。” 此刻一道巨大闪电划破长空,滚滚而来的雷鸣电闪,把这昏暗的天地在刹那间映照清晰,仿佛白日一般。 可这雷电,也挡不住幼婉眼中迸发出来的锐利。 幼婉驱散了众人,自己来到一处僻静的密室,取出了一支金簪,随后轻咬舌尖飞出一滴血。 血滴落在了金簪之上,下一刻仿佛有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忽然出现,又迅速消失。 如今的大离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但离皇却一点都不怕。 在离皇看来,有西凉国帮衬,灭掉一群刁民还是绰绰有余的。唯独听说现如今的起义军信奉一位号称“顾大佛爷”的邪祟,这才是最难办的。 为了防止离皇出事,皇室已经将离皇秘密送出了太平府,目前正躲藏在朔州的承恩县。就等着西凉国派出高人杀掉那所谓的顾大佛爷,所谓义军弹指即灭。 大离曾经有五大护国教派,奠定了山河霸业。可现如今早已经没落,山门凋敝,王朝腐败。 近些年来为数不多有些名气的青年才俊,也就是曾经出身于五大护国教派中“暨虞天辰道”的林牧弈,结果最后却离奇死在了太平府。 离皇在承恩县躲了一段日子,但最后还是憋不住了。 承恩县是小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对于养尊处优的离皇来说,每日无所事事,简直如同坐牢。 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带着几个近臣,还有护卫和太监微服私访。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寻花问柳罢了。这次离皇避难,身边一个妃子都没有带来,只跟着皇后。可大离的皇后早已经年老色衰,不得离皇喜爱了。 承恩县附近有一座石像山,离皇第一件事就是去石像山看茶园,因为现如今刚好赶上了采茶季节。 清晨时分,宵禁结束。女人们背着背篓,穿着小衫纷纷上山采茶, 离皇边看边品茶,心情很好。从始至终他也没有把义军当回事,因为他从小就是皇帝,这么多年习惯了唯我独尊,已经打骨子里觉得,自己不管遇见什么困难,都会化险为夷,都会得到好的结果。 这段日子在承恩县躲避,真的是憋了很久。离皇现如今只想痛痛快快的玩一场。 这时前面传来喊声:“环儿,那棵雀清绿舌要先采,等出了太阳再采其他的树。雀清绿舌叶子嫩,可不禁晒。” 声音宛如天籁,离皇循声望去,少女婀娜的背影映入了眼帘。 只见那少女虽然衣着简朴,但模样却很不错。此时也背着一个小背篓,正在有条不紊的给下面的女孩分配任务。 待一切安排完,女孩回头喊道:“阿爹,我们先采茶了。太阳出来了太热,你就早回去歇息吧。” 女孩说完,就跟着同伴向山上跑去。 那青春洋溢的样子,简直把离皇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离皇顺着女孩刚刚喊声走过去,只见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正坐在一棵大茶树下晒太阳,想来就是女孩的父亲。 离皇走过去,笑吟吟地一拱手:“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说起来离皇现如今快六十岁了,和这老头其实也差不多了。只不过保养的好,看着年轻一些。 那老头见离皇气度不凡,身边的随从也是衣着华贵,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在下是本地茶商莫振云。” 离皇点点头,随后又问:“在下是读书人,叫黄理。请问刚才带着人上山采茶的女孩是你女儿?” 莫振云点点头:“小女莫怡儿。” 离皇问说:“既为茶商,家道自然不错,为何还让女儿上山采茶呢?” 莫振云笑着说:“我虽为茶商,却是茶农起家。茶对我来说不仅是生意,也是爱好。小女对茶道的爱好更甚于我。她喜欢采茶,我也不愿扫她的兴致。何况这雀清绿舌,她采制起来也确实比别人好。” 雀清绿舌,其实指的不仅仅是茶的名贵,更在于方法的珍奇。这茶不能不能用手摘下来,必须要以处子少女之舌采下,再以少女前胸的体温烘干,不能用火。这茶清香柔和,更会让人浮想联翩,不仅仅是口舌之欲的享受,更是精神的享受。 离皇喝过多次雀清绿舌,但这茶在朔州其实是很难出产的,都是其他州府的。此时也好奇的问道:“朔州,也有雀清绿舌?兄台是当我不懂吗?” 莫振云笑而不语,斟上一杯茶递给离皇。离皇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不禁眉头紧锁,叹了口气说:“好茶!的确是雀清绿舌。” 莫振云笑着说:“贵客确实是行家,这朔州确实没有雀清绿舌,是我在多年前,从其他州高价移种来的茶树。当时因水土不服,几乎全死了,只有一棵老树活了。此茶树既有雀舌之香,又有龙井之清。而且此茶是我女儿亲手炮制并冲泡的,换了人就没有这份味道。您今天喝的这杯茶,就是离皇陛下也喝不到啊。” 身边的随从都吓一跳,但是离皇却哈哈大笑,想起刚刚那个少女,心中意动。 稍后告别了莫振云,离皇回到修行的别院,招来随从:“去问问,那茶还有多少,我得买下来。” 随从说道:“皇上,不如直接封莫振云为御用茶商,这茶岂不是天天能喝到?” 离皇摇摇头:“你没听见他说吗?那茶是他女儿亲自炮制冲泡,方有那味道的” 这话说到一半,但随从和近臣们都懂了。 一位近臣说道:“他女儿能给皇上当茶女,是天大的荣耀!皇上放心,皇后那边我们自然会进言,不会有什么话的。” 离皇只是喝茶不说话,显然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爱面子,不想自己说出口。 近臣们办事果然利落,亲自找到莫振云家,表明离皇身份,封他为御用茶商,而采摘自那棵老树的茶从此以后作为贡品进贡。同时封其女莫怡儿为御前侍奉,专为离皇炮制冲泡此茶。 莫振云哪敢不从,接过圣旨,又勉励女儿一番,父女二人洒泪而别。 次日莫怡儿去面见离皇,却无人察觉到莫怡儿头上多了一支金簪。 大离奢靡之风盛行。 只是迁都之后,离皇的身体就不太好,凡事从简。 身体不好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大离气运羸弱无法再庇护离皇,另一方面则是离皇贪图享乐,身体早已经是外强中干。 早年在迁都之前,离皇的排场是平民百姓想不到的,甚至连修行者都不如其奢靡。 冬天时因对天气不适应,离皇曾经就命令几个身边壮实的宫女将自己团团围住,美曰其名这是“肉酥屏风”,非常香艳、奢侈。 早些年,廷尉大将军还在的时候,西凉国无法入侵,离国气运也昌盛。那时候的离皇精力非常旺盛,虽然公事繁忙,但仍不忘喝酒、娱乐、御女。登基越久,行为也越来越疯狂,最后居然发明出美人盂这样恶心的东西来。 何为美人盂? 此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当时大离都城冬雪连绵三月不绝,离皇那时候忽然染病,痰多咳嗽,一直不见好。 但堂堂大离皇帝,随时让太监带着痰盂,这实在是不雅观。而这种事也没必要去找护国大教的修行者。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离皇帝脑洞大开,居然想出让香艳的美女做痰盂的办法来。 选妃三个月,民间征集了数十个漂亮女子进宫为嫔妃。但这些嫔妃却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每天早上赤身裸体的蹲伏在皇帝床前,一直到大离皇帝喉咙咳舒服了为止。 这就是被世人所恶心的美人盂。这场面哪怕是自行想象都感觉非常恶心了。 所以说平民百姓幻想中的皇帝,只是挑着金扁担。但实际上这些奢靡至极的家伙,所做出来的事情是远远超出平民百姓想象的。 大离皇帝的骄奢淫乱,频频引来朝臣劝谏,但没有用。特别是廷尉大将军被害之后,朝廷再也没有人敢劝了。 无论有没有修行者的存在,封建王朝的本质都不会变,根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有能力者就能将其他人当作工具使用,无能者只能被人欺辱。 “咳咳!” 离皇回到躲避的承恩县,一路奔行十分的不适。 看了看正在给自己冲茶的莫怡儿,离皇忽然发笑,说道:“你父亲可真会骗人啊。” 莫怡儿差点摔碎了茶壶,惊恐的看着离皇。 离皇冷哼一声,说:“你也不用怕,朕既收了你,就是恕你无罪了。朕知晓世人说我昏聩,可你那父亲的把戏,却还瞒不住朕。但朕很喜欢你,就不做他想了。” 莫怡儿赶紧跪下说:“家父只是想把雀舌茶卖个高价,万万不敢有欺君的念头啊!” 离皇点点头说:“茶是好茶,这一点朕是知晓的。这次他倒是真的卖上高价了。看你诚实,眼下朕身边也没有舒心的人。若是放在宫中,必罚你去做美人盂!” 莫怡儿颤颤巍巍的跪下。 离皇看向莫怡儿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心中却更加憎恨那所谓的顾大佛爷。若是没有这样的逆贼,他堂堂大离皇帝,怎么会如此狼狈,甚至要和西凉国合作? “今晚,朕要你侍寝!” 莫怡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当夜。 洞房花烛,并没有。莫怡儿区区茶商之女,若是放在往日皇宫中,连当女婢的资格都没有。现如今离皇身边没有贴心的人,才让莫怡儿侍寝。所以什么礼遇都没有。 离皇难得心情好,吃过晚饭,让太监将莫怡儿送来。 按照规矩,新人侍寝都要用被子裹着,然后让太监扛着送上床。 几个太监把莫怡儿送到离皇的床上,离皇让众人离开。随后一点点的展开被子。 等到被子完全解开的时候,离皇便看到了样貌极美的莫怡儿。 “皇上。” 离皇看的心动,这时候就要扑上去。 然而莫怡儿却一个灵巧的躲避,像是纸人一般飘然下床,如同鬼魅。 但色欲迷信的离皇却没有意识到问题,只是看向莫怡儿笑道:“还要朕来抓你吗?” 莫怡儿低头浅笑,随后就听到了打更人在外的叫喊。 “不,不是你抓我,而是我抓你!” 话落,莫怡儿直接打开了屋门。天地从白日瞬间到了黑夜,宵禁也正式开始。 离皇却不怕,他知道朔州有“宵禁”之说,但他是大离皇帝,有气运护身,就算在黑夜中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只是莫怡儿的举动,却让他悚然一惊。 “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朕?” 莫怡儿的脸忽然开始崩坏,像是鱼鳞一般“簌簌”落下,带着腥臭。 “来人,来人!”离皇大叫,但四周的太监却全都不见了。他连忙往身上摸去,大离皇帝世代传承一块璞玉,是镇压气运所在。 但下一刻,离皇就惊恐的发现,那一块璞玉上,竟然插了一支金钗。 “谁!我乃大离皇帝,魑魅魍魉怎敢害我!”离皇只能大喊。 而此时莫怡儿的血肉垮塌,却在其中隐藏了另一张面孔。那面孔原本是孩子的模样,却在几个呼吸间变成了大人。 最终,脸的样子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离皇,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