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爽约了?” 顾尊在高绝春约定的地点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 心中感觉有些不对,于是顾尊连忙前往之前见面的堂口所在,却看到里面一片狼藉,只余下遍地尸体。 想来是高绝春打算联合高手杀人,却被那人提前看破了手段,直接追上门先下手为强。 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如此,意外横生,没有什么常理可言。 不过既然如此,顾尊也算是和高绝春没有了瓜葛。以那些钱财的恩义,可以让顾尊出手一次,至于报仇这种事,确实就和顾尊没有什么关系了。 “回家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顾尊醒来,就听到有流言蜚语说了昨晚的惨案。高绝春下落不明。 谁料想这件事还未平息,之前那位王大哥又找到了顾尊。 “兄弟,打扰了。” 王大哥这一次带了不少随从,顾尊能感觉到都是有些实力的武者,显然眼前这位王大哥的身份也不寻常。 顾尊拱手道:“王大哥找我何事?” “兄弟实在不凡,上次回去之后我辗转难眠,真的是求贤若渴。”王大哥顿了顿,说道:“我相信兄弟的仁义,实不相瞒,在下不姓王,只因为在绿林中被称为南天王,所以才有些名号。” 顾尊来到西凉国有些时日了,知道不少事情。 西凉国这些年穷兵黩武,已经是外强中干。后来多亏了儒家进入西凉,维持了周川朝的统治。怎奈何这儒家演变成了儒教,反而迂腐起来,导致了更多的问题。 别看西凉国当初攻入大离轻而易举,实际上西凉国本身地势并不好,北方还有大乾王朝虎视眈眈,西边有当年未曾剿灭干净的小国,南方有百越国,现如今东方的大顾王朝即将起兵,可以说是四战之地。 再加上周川朝暴虐成性,所以西凉国内部也有些乱了。因为西凉国是以儒家体系和武道体系为主流,所以儒生和武者都很多。儒生还有朝廷,武者只能占山为王,称霸一方。 而在这一群称霸一方的大势力中,其中一个就是号称南天王的天王山。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王大哥,竟然就是那位南天王。顾尊心中本来奇怪,因为南天王的实力似乎并不强大。 但随后顾尊看到了南天王身后跟着的几位,心中有些了解。武者虽然以武力为尊,可也讲究一个义气相投。南天王实力或许寻常,但义薄云天,很有魅力,所以有众人追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尊心中对西凉国本来也无所畏惧,所以表情很坦然。 而南天王看到顾尊的表情之后,笑道:“众人闻我名,畏之如虎。兄弟倒是一脸坦诚,果然是好汉子。” 顾尊说道:“我暂时还没有落草的打算,现如今只是想考武科。” “不妨事,我只是先跟你说。”南天王笑道:“今天来北安府,是为了一位兄弟报仇,有一场热闹。兄弟无需出手,不知道愿不愿意来观看一番?” 顾尊问道:“不知道是何时?” 南天王身后走出一个汉子拱手道:“在下周准,这次来北安府寻仇。” 原来多年前,周准曾经在北安府附近的白秋山落草,日子快活。 北安府中有一大户人家冯员外,不知道如何结仇,花了无数银子,请来武道高手无数,最终踏平了白秋山,山上的一千多个好汉,再加上周准的诸多结拜兄弟全部被杀,只有周准一个人逃出来了。 如今周准跟了南天王,自然就要报了昔日之仇。 顾尊闻言,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他不是一个偏听偏信之人,听一个落草之人诉苦,实在是好笑。若是没有恩怨,人家在北安府日子过的好好的,干嘛非要灭了你? 这是这话没必要说出口,但人人心中有杆秤,顾尊不论是修仙还是论道,都不做无情人,于是说道:“那我就前去一观吧。” 另一边。 今天北安府却出了一件奇事,巨富林家要为女儿公开招亲,但却不比文韬武略,而是比面貌。可比的不是谁俊俏,而是谁更丑。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但偏偏林家还就是这么说的。可你要说觉得这一切是因为林家女儿奇丑无比,那就错了。 元夕时节,女子可以外出。所以谁都知道林家独女林念念长得十分漂亮,秀外慧中,却偏偏有这“比丑招亲”的怪事。 今天正号是林家招亲的日子,这招亲台就搭在林家门外。很多奇丑无比的人,从四面八方拥来,都想入赘林家。 冯家。 冯员外看着自己的丑儿子冯流眄,决定也带着儿子前来。 其实冯流眄早已成年,也早该娶妻生子了。可因为面貌丑陋,哪有姑娘敢嫁给他?冯员外心里急,找了许多媒婆。 可媒婆看到冯流眄的脸就摇头:“就算我们把姑娘骗进洞房,新娘也会被吓死的。就算有贪图你们家钱财的,用不了多久还会跑,还是算了吧。” 此时的冯流眄穿着长衫,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面容。 “爹,我不想去。” 冯员外拉着冯流眄:“唉,怎么也去一趟吧。” 日上三竿。 林念念穿着大红嫁衣,站上了招亲台。这林念念柳眉杏眼,身材窈窕,引得台下阵阵骚动。 林员外先站出来说道:“老朽只有念儿一女,想招婿养老,现在就来宣布规则,比丑招亲!想娶我女儿的,现在就一个个都站到台上来,由念儿选出看中的人,再进行接下来的比试。” 人群中,顾尊和南天王对视一眼,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顾尊没有动用心花,所以对于这些前因后果并不知情。只是比武招亲看过,这比丑是第一次,所以驻足下来。 南天王等人也是如此,反正也不急着寻仇,先来看看热闹。 各种模样的男人们都挤上招亲台,千奇百怪的丑。林念念选出的第一个男子,嘴巴奇大,歪到左边脸上,看起来很丑陋。接着她又选出一个男子,左眼瞎了,脸上还有一道伤疤。林念念继续寻找,脸上却露出失望的表情。 顾尊见状,心思一动。即使没有心花,这看人心思的能力也有几分,只不过此时不敢确定。 见女儿不满意,林员外大声问:“还有没有更丑陋的人?请站上来。” “还有!”冯员外一把将冯流眄推上台去。 冯流眄本不想上台,但是被这么一推却到了林念念面前,尴尬的用手紧紧按住面具。 周准看到冯员外,悄悄过来说道:“天王,那个就是我仇人。” “现在人多眼杂,不适合动手。”南天王吩咐道:“稍晚些再说。” “好。”周准愤愤不平的回去。 林念念面带微笑,温柔说道:“公子,不要害怕,请摘下面具。” 深呼吸一口气,冯流眄慢慢地摘了面具,台下顿时惊叫一片。 林念念却不害怕,看着冯流眄的脸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就是我选的第三个人,其余的人请退下台去。” 其他男人看到冯流眄,都心服口服地退到台下。 林员外拿出三个豆荚,递给三个人:“现在是招亲第二项,你们说这豆荚是拿来干什么的?请演示一下。” 歪嘴拿起豆荚看了看,剥了一颗豆放在嘴里。左眼瞎拿着豆荚看了又看,却按兵不动。 冯流眄一看就知道这是吹哨豆,他小时候最喜欢玩的。他熟练地掐掉豆荚的尾部,把里面的豆倒了出来,放在嘴上。可他的嘴里没有牙,怎么也吹不响。 左眼瞎一直偷看着冯流眄,于是学他的样子,把吹哨豆放在嘴上,吹出“呜呜呜”的声音来。 接着,林员外端出了三条鱼:“现在是第三项,我准备了一些材料,现在请你们用自己的方法把鱼做熟。” 林员外准备的材料很简单,只有石头和干树枝。但这却难不倒这几位。 歪嘴很快就用石头砌了一个三角灶,又从树枝里面找来一个藏起来的土罐,把土罐洗净,鱼放在里面开始煮。 左眼瞎捡来干树枝燃起一堆火。把鱼穿在一根树枝上,直接放到火上烤。 冯流眄左右看看,发现这些树枝是橘子树,于是他摘下几片橘子叶洗干净,包裹着鱼,糊上泥巴,直接放进火堆里。 歪嘴的鱼最先做好,他端着土罐走到林念念的身边,激动的说道:“请林姑娘品尝一下。” 林念念摇摇头:“错了。” 歪嘴一怔,拿起勺子品尝,问道:“鲜美无比,哪里错了?难不成你还要难吃的?” “错了就是错了。”林念念不再多言。 此时左眼瞎拿着烤得金黄的鱼过来,递给林念念。 林念念看也不看,说道:“也不对。” 左眼瞎这一次是真的瞎眼了,完全不知道标准是什么。 这时,冯流眄的鱼也熟了,他用两根树枝把包着橘子叶的鱼夹起,放在桌子上。 林念念看到橘子叶,居然一反常态,迫不及待的剥开橘子叶,手上烫起了一个水泡。 冯流眄说道:“吃橘子鱼不能心急,要等叶子凉了才能剥开。” 林念念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慢慢的吹着鱼,最后用筷子夹起一块轻轻放进嘴里:“好吃!” 林员外走到三人面前,拉起冯流眄的手:“好,你就是我的贤婿。” 一片哗然,没有人知道因为什么。可林家人也懒得解释,反正当场就有人帮冯流眄穿上大红喜衣,准备和林念念拜了堂。 这件事成了北安府的笑谈。 人群中,周准说道:“这林家小姐真是漂亮,却瞧上冯流眄那样的丑八怪,真是气煞我也。待稍晚报了仇,杀了冯流眄,我再去见见这位林家小姐,让她知道什么是男子汉!” 南天王笑道:“当如此!” 顾尊心中不适,醒悟自己和这些“好汉”不是一路人。 或许他们义薄云天,可他们的义却只局限于一家一户,或者结拜的兄弟,而不是天下众生。 这样的人,也配称好汉? 顾尊心中一动,想着刚刚的种种,决定去论证一下想法。 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随后顾尊便隐匿身形,潜伏到了林府之中。然后找到了正在和林员外攀谈的冯员外。 或者说是哭诉吧,冯员外见到自己儿子终于娶媳妇了,喜极而泣,哭的不停。 没有心花,实在是不方便。 顾尊想过去直接拍了拍冯员外的肩膀,告诉他:“你大祸临头了!” 可是这时候冯员外却在哭诉中,讲出了自己儿子变得如此丑的原因。原来冯流眄多年前曾经被白秋山的山贼掳走,当时冯员外简直被割了心头肉,让管家赶快给山贼送赎金。 哪想冯流眄虽然回到了家,却满脸鲜血,面目全非。 管家泣不成声:“山贼丧尽天良,竟然把爆竹塞进小公子嘴里,毁了他这张俊脸啊!” 冯员外心痛得浑身颤抖,急忙请来了最好的郎中。可冯流眄伤愈后,半张脸上有个大洞,比鬼还难看。他终日躲在屋内,不见外人,也从不出家门半步。 如此之痛,冯员外发誓要为儿子报仇,花了很多银子,找了武林高手,终于荡平了白秋山。 顾尊心中一动,纵然没有心花,也猜测到了真相。只是为了证实一下,再次悄悄来到了林家的内堂。 内堂,林念念此时穿着嫁衣端坐在屋中。 冯流眄没有勇气靠近,只是低声说:“林姑娘,我这么丑,你不害怕吗?” 林念念泪如雨下:“我不害怕,当年你正是因为救我,才变成这副模样的啊!哥哥,你忘记丫头了吗?” 冯流眄神色一振,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场噩梦。 多年前,白秋山的山贼把幼年的冯流眄掳走,五花大绑地关在一间黑暗的小屋子里。冯流眄当时吓坏了,大声哭泣。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哥哥你别哭,只要你家里人拿钱来,他们就会放你出去。” 冯流眄睁大眼睛,惊恐问道:“你是谁?” “我叫丫头,被山贼掳来一个月了,可我爹还没有凑够赎金,我就一直被关在这里。”阴影中坐着一个小女孩。 冯流眄问道:“除了交赎金,就没有别的办法出去吗?” 丫头想了想,说道:“这一个月,其实我已经挖了一个小洞,咱们是孩子所以可以爬出去。不过,你敢不敢和我一起逃跑?” “敢!” 就这样,丫头给冯流眄解开绳子,两人从小洞里钻了出来,沿着小溪往下跑,天亮的时候,才到了山腰。 两人饿坏了,坐在小溪边喘气。冯流眄看到小溪里有鱼,就跳了下去,捉到两条鱼。 冯流眄用干树枝燃起一堆火,摘下几片橘子叶包裹着鱼,放进火里。 丫头在草丛里摘了几个豆荚,也要放进火里。冯流眄笑了:“这哨豆没法烤着吃,不过可以吹出声响,我吹给你听。” 冯流眄掐掉吹哨豆的尾部,放进嘴里,吹出悠扬的声音。 丫头拍手笑道:“真好听!” 鱼熟了,丫头伸手就去拿,结果手上烫起了一个水泡。冯流眄连忙说道:“吃橘子鱼不能心急,要等叶子凉了才能剥开,要不然很烫。” 两人吃完鱼,有了精神,往山下走去。不料几个山贼突然出现,把他们抓住押了回去。 山贼头子拿着长烟杆,敲着桌子说道:“你们两个小鬼竟然敢逃跑,我今天要打断你们的腿!” 冯流眄站在丫头前面说:“是我带着她逃跑的,和她无关。” “你还想玩英雄救美?行啊,我就成全你,但是你可别后悔。” 几个大汉按住了冯流眄,山贼头子拿出一个爆竹塞进他的左腮帮子里,只留引线在外面,随后点燃了爆竹。 时过境迁。 冯流眄终于明白了今日比试的原由,不由得泪流满面。 林念念紧紧的抱住他,也是泪流满面的倾诉衷肠:“这些年我和爹爹一直都在寻找你的下落,可当时忘了问你的姓名,根本无处可寻,只知道你是北安府口音。我想着你应该已毁容,就想到了比丑招亲,没想到老天开眼,我终于找到你了!” 房檐之上,顾尊听完了前因后果,验证了心中所想,与真相分毫不差。 果然,凡事不能听一面之词。如果顾尊只听那周准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到底有多冤枉呢。只是再想到今晚南天王和周准等人的计划 “我心中有一杆秤,它或许代表不了正义,却能让我心中舒服,念头通达!” 想到此处,顾尊心中不由得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