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学究在夜里赶路。 走了几个时辰,忽然在前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追上去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鸿程兄!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死了,你还能看到我,可见我们是有交情的。” 老学究性情刚直,也不害怕,便问:“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鬼兄答:“现如今我在阴间当差,到南村去勾人,恰好与你同路。” 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了南村一间破房子前,鬼兄说:“这是私塾先生的家。” 老学究诧异:“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鬼神之能?” 鬼兄笑道:“鬼无非就是没有了躯体的人,但没有了躯体束缚,若是能保住灵魂不散,那么灵智却强一点。一般人在白天都忙于生计,以致掩没了本来性灵。只有到了睡着时,什么也不想,性灵才清朗明沏,所读过的书,字字都在心中射出光芒,透过人的全身窍孔照射出来。那样子缥缥缈缈,色彩缤纷,灿烂如锦锈。” 老学究生平、五六百篇墨卷、七八十篇经文、三四十篇策略,字字都化成黑烟,笼罩在屋顶上。那些学生的朗读声,好似密封在浓云迷雾之中。实在没看到一丝光芒,我不说假话。” 老学究听了大怒:“你说我是误人子弟!” “是也,要不然你怎么能遇见我呢。勾魂勾的就是你!”鬼兄手中掏出一把锁链,直接把老学究困住。 老学究气愤:“我心思坦荡,怎么会误人子弟?” “学问是学问,人品是人品。你性格刚直,但刚愎自用。”鬼兄抬头:“别废话,前面那谁,怎么和我抢生意呢?”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坐在地上,身边围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而坐在地上的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个鬼。 鬼兄把老学究受到魂幡里,快步走过去,像是个路人一样。 靠近了,就听到坐在地上那个人在讲故事。换句话说,应该是讲他生前的故事。 此人名叫公孙事平,是一位剑客。 他有一位好友方文撤,是北方镖局的总镖头。近日来天门镖局越发壮大,方文撤急得不行,再这么下去,北方镖局就完蛋了。 最近几天,两人常常碰面,方文撤的心思公孙事平是一清二楚的。方文撤见屋里没人,便开门见山道:“对付天门镖局的计谋,不知你想得怎样了?” 公孙事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方文撤引进了卧室,并从床底下取出一把宝剑。 方文撤俯身看着剑鞘,不屑道:“光看这剑鞘,不像是什么宝物,方兄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公孙事平笑笑说道:“这剑鞘是我自己配的,确实不值钱,但里面的剑却是无价之宝。” 抽出了宝剑,一道寒光划过方文撤的眼睛。 “这是天河六极紫阳剑!”公孙事平接着说,“对付天门镖局就全靠它了。” 方文撤心中一惊,道:“莫非方兄想提此剑血洗天门镖局?” 公孙事平摇了摇头,还是淡淡地笑着:“天门镖局高手众多,尤其是那个张笛蝉更是身怀绝技,你我绝不可硬来。这事,我自有主张。” 当天,公孙事平赶到天门镖局,高价委托对方将他珍藏多年的天河六极紫阳剑运往其老家。 天门镖局的总镖头为表诚意,当下决定由镖局第一高手张笛蝉亲自护送,明日申时启程。 公孙事平疑惑问道:“如此贵重之物,岂可只由一人护送?” 总镖头解释说,到时候会带上两个徒弟一起去的。 “哦,原来如此。”公孙事平心里有数了。 晚上,公孙事平来到方文撤家中,告知了天门镖局的安排,并说道:“张笛蝉申时出发,酉时会到南郊。你我在那设伏,杀人夺剑。” “杀人夺剑?”方文撤吃惊不小,说道:“你的意思是,杀了张笛蝉,天门镖局将失去第一高手,我们也能夺回天河六极紫阳剑。然后,我们以天河六极紫阳剑丢失为由,向天门镖局索要巨额赔偿,到时,天门镖局人财两空,英名扫地,元气大伤。” “正是如此。” 方文撤兴奋地一拍大腿:“好,好计谋!只是张笛蝉武功高强,且有两名徒弟相随,就凭你我二人能是他们的对手吗?” 公孙事平阴笑道:“不必与其硬碰硬,我们只在暗中埋伏,待他们出现,便用乱箭射死他们。” 方文撤还是不放心:“听说张笛蝉浑身都是绝招,能杀人于无形。方兄真的不怕?” 公孙事平不耐烦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又不是与他贴身肉搏,先用箭将他射死,我们再现身,我就不信他一个死人还能把我俩杀死。” 方文撤想来想去都觉得公孙事平的计划无懈可击,决定依计行事。 第二天,公孙事平估计得没错,张笛蝉确实是在酉时赶到南郊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还没到看不清人影的地步,这对公孙事平他们来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第三天,公孙事平与方文撤决定先同时把箭瞄准张笛蝉,射死这只领头羊,然后再把箭射向两名徒弟。就这样,二人屏声静息,拉弓以待。张笛蝉果然没有防备,渐渐走入了他们的射程。 “放箭!”公孙事平轻声下了命令。 转瞬间,两支飞箭直直刺入张笛蝉的胸膛。紧接着,又有两支箭朝徒弟们射去,由于徒弟已经有了防备,其中一支射向小徒弟的箭,仅仅只射中大腿,而大徒弟更是毫发未损。 “师哥!”小徒弟催促道,“你没受伤,快回镖局报信。” 大徒弟虽不忍离去,但眼下情况危急,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他只能咬牙往回跑,刚一转身,一支箭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他心知不妙,回头看时,小徒弟的胸前已插了一支箭,倒地不起。 大徒弟更不敢停留,拼尽全力往回跑。方文撤想要追杀,公孙事平一把拦住他道:“不要节外生枝,张笛蝉已死,我们只管拿剑走人。” 两人飞快解下了张笛蝉身上的包袱,又将弓箭往草丛里一扔,便匆匆逃离了现场。可还没走上百步,方文撤却突然惨叫一声,吐血身亡。 公孙事平猛然回头看去,只见张笛蝉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公孙事平心中大惊,正要出手,可张笛蝉却又重新倒下,再也不动弹了。 公孙事平赶紧跑过去,抽出匕首,往张笛蝉身上补了几刀。这回张笛蝉真的死了,而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枚小石子。公孙事平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如果让张笛蝉再多活一口气,恐怕他也会像方文撤一样死于非命。 这张笛蝉随手从路边捡一颗石子,就能取人性命,果然是有真功夫的高手。只是眼下,高手已经死了,什么浑身都是绝招,什么杀人于无形,难不成你还能变成鬼来杀我? 公孙事平轻蔑地冷笑几声,又踢了踢张笛蝉的尸体,这才转身逃离。一边逃,一边还暗自庆幸张笛蝉为他杀了方文撤。 方文撤一死,就没人知道他是本案主谋,而方文撤的尸体就留在现场,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方文撤想杀人劫镖,最终与张笛蝉同归于尽,这就等于方文撤替他背了这黑锅。 如此一来,他既可重新拥有天河六极紫阳剑,又可逍遥法外,还能以天河六极紫阳剑丢失之名,向天门镖局索要巨额赔偿,这真可谓是“一石三鸟”啊。公孙事平没有回城,而是决定先去邻县避避风头。 另一边,张笛蝉的大徒弟已带着天门镖局的人马赶到现场,总镖头长叹一声,黯然流泪道:“人死了,镖没了,天门镖局大难临头啊!” 话音刚落,大徒弟却若有所悟道:“镖头,师傅身边的剑好像不是他平日所佩啊。” “是吗?”总镖头拾起了剑,开始打量起来,却未发现有何异样,便问大徒弟道,“这剑哪里不对了?明明是笛蝉平日所佩啊。” 大徒弟直言道:“剑鞘显然是师傅的,但您看剑柄,师傅的剑要比这短很多。” 总镖头这才恍然大悟地抽出剑来,只见那剑身近剑柄处,分明用篆书刻着“天河六极紫阳”六字。 “天河六极紫阳剑?”总镖头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天河六极紫阳剑就握在笛蝉手上,没有装在包袱里。那么他平日所佩之剑装在包袱里了。笛蝉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到了这时候,故事被打断了。 一旁听着的顾尊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鬼兄嗤笑道:“人死之后可以游荡,自然就知道。咦,你这鬼不就是公孙事平?你不是跑了吗,怎么死的这么快?” 那鬼哀叹:“我一路疾行,连夜赶到邻县,找了间客栈投宿。回到房中将门窗关严,挑亮了灯火,便打算解开张笛蝉的包袱,好好看看他的天河六极紫阳剑。当我解开包袱打开木盒,熟悉的剑鞘映入眼帘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我发现,眼前这把剑的剑柄,不像是天河六极紫阳剑。” “当时我感到浑身发凉,酒也醒了大半。一口气拔出剑来结果这把剑的剑身只有三寸长,确切地说,这不是剑,而是一把匕首。我望着空空如也的剑鞘不知所措。正当这时一条黑色的小蛇却突然从剑鞘里跃出,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很快我便感到胸闷与心痛,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变得急促。我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死了的张笛蝉,还能要我的命。” 故事讲完,鬼差抽出锁链:“那你就跟我走吧。” 然而下一刻,公孙事平的魂魄就化为飞灰,消失不见了。 鬼差大怒,看向一旁的顾尊:“是你搞的鬼,竟然跟我抢生意。” 顾尊笑了:“你能成为鬼差,想必也是有执念吧。” 不知道为什么,鬼差感觉到心一凉:“你,不怕我锁了你吗?” 顾尊哈哈大笑:“那就看看谁更厉害吧。” 下一刻鬼差就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能动了,连带着已经被尘封的前世记忆也被翻阅而出。 一旁漂亮的女孩拍拍手:“好耶,又有生前执念的故事可以看了。顾尊,跟着你果然有意思!” 顾尊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这是在修行。” “别人修行都历尽千辛,你却只需要看遍众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哈,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