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看着枯枝如伞状的大树枝丫,将挂在天上的暖阳切碎了。 她没想过小时候那棵银杏能长这么大。 周温瑾重新帮她倒了杯热茶,顾晚端起来,第一次喝了周温瑾给的东西。 她抿了口,又将茶杯放下:“先把照片给我。” 周温瑾吩咐佣人进屋,拿了一个手提袋出来,手提袋放在顾晚面前。 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全家福,照片是站在奶奶在挪威的小屋前拍的,一家人很开心很幸福,看她的模样,那时应该才十六七岁。 “哪儿来的?” 顾晚准备将照片收起来。 周温瑾指着照片背面:“顾桑寄来的。” 顾晚翻过照片,是顾桑通过时光邮局寄过来的。 照片后是明信片的格式,写着,致十年后我的家人,然后是一段祝福语,最后的署名是sang。 顾晚看完,抿了抿唇,再度凝视那株凋零的银杏树,十年光景,物是人非,家人只剩下她一个。 一旁的林羽臣问顾晚,“能把照片给我看一下吗?” 顾晚从银杏树上收回视线,看向林羽臣,将照片递给他。 他看了许久,顾晚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问,她对周温瑾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周温瑾不紧不慢的说:“徐国坤在审讯的时候提到了全通基金会,但昨天他死在监狱了,我好像记得上次你拿走了一页纸,上面也有全通基金会。” 顾晚记得那张纸,被她放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 她疑惑:“那只是一份合同的尾页,能说明什么?” 林羽臣将照片放在休闲桌上,一阵风过,他一只手压在照片上面,防止风吹走:“能说明你爸跟全通的关系。你能找到那份完整的合同吗?” 顾晚摇头:“找过,没找到。” 那天她把那页合同拿回家后,就把家里翻了一遍,可惜没找到。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也不知道是被那阵风吹的,还是怎么的,心里凉飕飕的。 她端起面前的茶又喝了一口,茶杯很小,在这冬日里,茶水凉得快。 顾晚没再喝,垂着眸子:“林警官有什么可以直说,没必要兜圈子。” “崔云不是被误杀,而是被封城那个杀手杀害,崔云的丈夫也不是失足落水,是他杀,为的是栽赃。周先生说崔云经人介绍,在国经人卖过肾。徐国坤想从全通得到一颗肝脏,你父亲需要一颗心脏……” 顾晚急切的打断林羽臣的话:“我爸爸不会做出徐国坤那种,崔云跟我爸爸也没关系!” 她知道林羽臣想表达什么,她爸爸用徐国坤同样卑劣的手段,夺走别人救命的心脏救顾桑。 “你爸不会,但全通会。”林羽臣默了会,又道:“我妹在孟买做心脏移植手术时,心脏并没有运往她所在的医院,而是送去了另外一家医院,顾桑就在那家医院。” 顾晚重重的抽走林羽臣压着的照片:“可是我姐死了,死于心脏病。” 她看过顾桑的死亡证明,不愿接受爸爸是泯灭人性的人。 林羽臣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语气很沉:“是因为我找到顾桑,告诉她真相,她主动放弃了手术。” 他说完,拿起手边的一包香烟,抽一根出来,借着煮茶的炭火点燃,捻着烟蒂的手指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庭院里,只有冷风吹过的沙沙声。 顾晚缓缓的转身,望向林羽臣:“不可能!林警官,我爸不是那种人!” 一片枯黑的银杏树叶落在了林羽臣面前,他用手掸开:“只要找到那份合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合同我会找。”顾晚要走,身体稍微踉跄了一下。 坐在休闲椅上的周温瑾忙起身,他走向顾晚想要扶她,被顾晚躲开。 她脑子里面很混乱,不停的告诉自己,爸爸不会做那种事,可很多细枝末节渐渐汇聚在一起。 徐国坤和林羽臣都说爸爸需要一颗心脏,而且徐国坤和爸爸又都和全通有关系,傅老爷子给的名单,爸爸的银行流水上的疑点…… 矛盾的心里在拉扯的,像是要撕裂般,她快步离开,上了自己的车,司机问她是不是要回家。 她低声道:“让我先静一静。” 李师傅不再说话,顾晚眼神空洞的看着车窗外,围墙上满是爬山虎,她记得是小时候她学了一篇课文,非要在家里种。 妈妈说爬山虎会腐蚀墙体不让她种,可爸爸有一天偷偷给她带回来几小根幼苗,然后他们偷偷种在了墙角,之后爬山虎越长越多,一发不可收拾。 在她印象中爸爸是个随和善良的好人,她一点也不想去信林羽臣的话。 此时,庭院中。 林羽臣抽完一根烟,他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没抬头:“为什么不跟她说崔云在国摘肾前,联系过顾承恩?” 旁边只有周温瑾一个人,他在倒茶:“我想帮顾晚查她爸的事,她现在失忆了,我并不想伤害她。” “只要她查下去,迟早会知道。”林羽臣神色淡漠的问:“顾晚为什么会失忆?” “因为受了刺激。”周温瑾给林羽臣满上茶。 林羽臣端起茶杯:“因为恐怖袭击?” 周温瑾低头看着炭火,炭火在渐渐熄灭。 他拿了一块炭丢进去:“她的孩子没了,顾桑为了救她被人强暴,死在她面前。” 嘭! 茶杯掉落到桌面上,顺着桌子边缘,滚落在林羽臣脚边。 他一言不发的起身,匆匆离开。 车上,顾晚看到林羽臣从大铁门里出来,朝着她对面的方向走,最后上了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很快发车,然后疾驰而去。 她却从车上下来了,再次进了铁门。 正在加炭的周温瑾见顾晚去而复返,有些讶异:“顾小晚,怎么又回来了?” 顾晚探究的看着周温瑾:“林羽臣找你的?” 周温瑾回道:“不是,我找他的。” 顾晚拧眉:“为了崔云的案子?” 周温瑾知道他若说他想帮她,她肯定会拒绝。 他随口敷衍:“就当是吧,朋友一场,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这家伙嘴里没几句实话。 顾晚正满眼探究,周温瑾突然指着高大的银杏树,问她:“顾小晚,你以前就是用这棵树的叶子做标本的吗?” 顾晚被他转移注意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银杏树。 做标本?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标本?” “你不是说你以前用银杏树做了很多标本?这个也忘了吗?” 周温瑾的话像是一颗大石头掉落在平静的湖面,顾晚懵了,讷讷的问:“我做给谁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