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呆籽心事重重,辗转难眠,他细细盘算着何时去寻找那棵植物,却意外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呆籽以为是息景回来了,急忙从床上蹦起来奔到窗边,他想和师父说说话。
然而,让他倍感意外的是,来的人只是衡言,不见息景的踪影。
衡言卸下了铠甲,一袭黑袍,他坐在马背,手握缰绳,停在息景的房间门前。他默默的望着房间,久久的,一声不吭。
呆籽犹豫片刻,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皎洁,地面的影子拉得很长,呆籽行至衡言身旁,问道:“衡将军,师父在哪儿了?他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闻言,衡言的表情顿时沉了沉:“秦霄宇病重,息景在人界陪他。”
衡言的话语格外平静,似乎没有丁点情感起伏,但呆籽竟莫名的感到了衡言隐藏在平静表象之下的悲伤。呆籽挠挠头,迟疑道:“瑜国公,他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
杨岳峻告诉过呆籽,秦霄宇的伤势非常重,时日无多。
一时间,呆籽和衡言都没有说话,呆籽抬头望着马背上的衡言,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
衡言沉默良久,这才淡淡答道:“死薄在息景手中,秦霄宇不会有事。只要肉身能够支撑下去,再活百年都不成问题。”
“但是,这样真的可以吗?”呆籽十分苦恼,“大帝教训了我,他说私自修改死薄的时辰是重罪,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哪怕新任的大帝是衡言的父亲,但大帝再三交代,无论是谁,倘若私改死薄,扰乱轮回,绝不轻饶。
呆籽修改杨岳峻的时辰本应受罚,但大帝顾念呆籽长久守护鬼令有功的份上,大帝特许呆籽留在东方鬼宫将功补过。
衡言的情况与呆籽有些不同,他明知不可以修改死薄,还暗中盗取了死薄交给息景,意图为杨岳峻延续寿命。衡言的罪比呆籽重得多,一旦大帝惩罚衡言,呆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更何况,衡言如今身为北方鬼帝的继承人,极有希望即位,正处于成为鬼帝之前最关键的时刻,这时候若是出了大大小小的乱子,该如何收场。
呆籽担忧地望向衡言,忍不住揣测,师父如果当真替秦霄宇延长的生命,衡言会怎么样?
衡言会不会特别难过?还是他本来就一直处于难过之中?
看了一眼息景的房间,衡言收回留恋的视线,他掉转马头,计划离开了。他低头看了看一旁的呆籽,态度坚定:“把死薄交给息景的那一刻起,我就有受罚的准备。”
说完,衡言策马扬鞭,飞快消失在东方鬼宫的夜色里。
强压自己的胡思乱想,衡言度过了此生最漫长的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破晓,美艳的女鬼来传话,大帝召见衡言。衡言几乎已经猜到父亲召见自己所为何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片了然,该来的惩罚迟早会来的。
衡言面无表情地跟随引路的女鬼前往大殿,此后,大帝命其它人退下,有些话他想单独与衡言谈一谈。殿门关闭的瞬间,大帝捋了捋胡须,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衡言理解地点了点头:“因为死薄。”
大帝见他心里明白,也不再说可有可无的场面话,他微微皱眉:“方才,鬼使们带回消息,秦霄宇的死亡时辰变化了,息景修改了死薄。我说过,擅自改动生死影响轮回是重罪,绝对不能姑息,更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就从轻发落。你明知故犯,必须重罚。”
衡言应了声,静静的等待父亲的下一句话。他懂得父亲的难处,父亲刚登基不久,若是不罚自己,有法不遵,往后何以让其它人信服。恰恰由于他是大帝的儿子,他做了错事,更应该被处罚。
“北方鬼宫,静穆殿。”大帝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你就在那儿闭门思过,一个时辰关一年,何时还清了时间何时出来。”
衡言静然垂下眼帘,抱拳应道:“是。”
父子间一阵沉默,在衡言走出大殿的前一刻,大帝问道:“你就不问息景到底修改了多少时间?”
“时间长度有什么区别吗?他已经选择了秦霄宇。”衡言微微扬起嘴角,笑里满是苦涩,“每一次都是我输,这一次也一样。如此一来也好,关在静穆殿千年万年,让自己的心彻底静下来,再也不必心怀奢念。”
“关在静穆殿将无法再争夺鬼帝之位,对你来说同样也无所谓了吗?”大帝问。
“父亲,”衡言看着大帝,徐徐道,“儿子不孝,往后不能护卫你左右,请万事多加小心。”
闻言,大帝没奈何地摆摆头,他扬了扬手:“你下去吧。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衡言关进静穆殿的消息传到东方鬼宫的那一刻,呆籽吓了一大跳,正在喝水的碗都掉在地上打碎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传话的信鸟:“你说衡将军关在静穆殿,擅改死薄,一个时辰关一年?”
信鸟给了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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