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在书院,一个月都背不会一篇文章。可如今在战场上,他可以把军情记得分毫不差,并且从中分析出敌人的弱点。
“给他们一刻钟填饱肚子,不要吃太撑,不要饮水!”叶长庚突然起身,对部将道,“我们去偷袭敌军。”
“偷袭?”部将觉得不可思议。
叶长庚是河东道行军大总管,他来打仗,应该在阵前骑着马匹,威风赫赫地检阅万军。
怎么也不该亲率八千人,去偷袭敌军。
这样是不是太没面子了?说出去让别的同僚耻笑。
但部将不敢反驳,应喝道:“我等一定尽心竭力,无论突袭哪里,一定要打赢打胜!把突厥人打怕。”
“千万不要!”叶长庚正色道,“我们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小胜即可,且不能贪功冒进。要让突厥首尾无法相顾,以为哪里都有我军,却哪里都找不到。贺鲁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会绕到他背后打!”
李策要他灵活机变,这便是他的灵活机变。
“那如果贺鲁收到军情,围剿我们呢?”部将蹙眉道。
“那就正好,”叶长庚眼神冷冽,“正好分散他们的兵力,解云州之围。”
也就是说,打是次要的,打死多少突厥人,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用自己吸引贺鲁,引来千军万马,解云州之围。
几位部将脸上都有片刻的犹豫。
他们不怕死,但是……
“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陷在这里回不去,云州怎么办?朔州怎么办?”有人小声提醒。
叶长庚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决绝道:“出发之前,我已经安排妥当。大唐的每位将军都不差,都能代替我,镇守城池。”
那便也不必多说什么。
几位部将沉沉点头。
就让突厥人看一看,什么叫出其不意,什么叫舍生忘死。
“杀了他!不用活捉!”
突厥营帐中,贺鲁丢下一道令旗。
这个突然出现在云州城外的将军,实在难缠得很。贺鲁原本要活捉对方,如今为了减少死伤,不得不改变战术。
杀了他,杀了他才能提振军心。
就不信区区三千人,还能撼动十万大军吗?若不是他趁夜色突袭,若不是战场窄小,不利大军涌入,昨夜何至于如此狼狈?
军将带着令旗飞奔而去,贺鲁忍不住掀开营帐,远望长城。
他在最安全的地方指挥战争,心中急切。
向前,突厥的铁蹄要继续向前,踏破云州一路向南,扼住长安城的咽喉。
“报——”一声急报惊醒了贺鲁的美梦。
“云中城外有敌军突袭!”
“云中?”贺鲁三两步走近探子,厉声询问,“怎么可能?唐军怎么会在云中?”
云中城在云州西北,是突厥军队的后方。
“对方兵力如何?”
“还不清楚。”
“再探——不,”贺鲁脸上的肌肉像痉挛般抖动,下令道,“调两万军,前去剿杀。”
天亮时,云州刺史尹世才等来了叶长庚调拨给云州的三万兵马。
有了这些兵马,城中守军顿时军心大振。
虽然知道仍然寡不敌众,但是每多一人,就多一分胜算。
尹世才站在墙头,看着远处已经没有硝烟的长城。
“关城门吧。”他低声下令,有些哀伤。
“再等等吧。”部从道。
“不能等了,”尹世才摇着头,“可惜严大人青山埋骨,本官连一口棺材,都无法给他买了。”
他说着挥袖擦脸,再次命令:“关城门吧,严大人让我们等到天黑,我们已经多等了一整个晚上。”
他们大概不知道自己胆小,以为一个晚上很好等吗?
尹世才有好几次都想偷摸把城门关上,不然怎么也睡不着觉。
“严大人啊……”他呜呜地哭着,走下城墙。
“我大唐那三千守军啊……”他终于哭出了眼泪,也走到城墙下。
城门前的士兵纷纷起身,恭敬地看着尹世才。
尹世才在这样的目光中站直了些。
“关城门。”他决然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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