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无处告别的人,不仅仅是她。
蜿蜒海岸线无限延长,在夜晚闪动暗光粼粼,耳畔听到风声,萤火虫带着淡光晕萦绕在水天之间,好似看得见却永远无法触及的奇迹和光明。终究那些温暖,不该是属于他的。
面朝大海,他负手远望,寥落独立。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接受这场命运的洗礼。
闵娴雅站在他的身后渐渐目光苍凉,他曾经告诉她,每年夏天在海边看见萤火虫就好像看见希望,她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喜欢这种会发光的虫子罢了。而如今她才懂得那些希望是指的什么——无边无际黑暗世界中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光。
这整座城市中最闪耀璀璨的万家灯火也不及的那一点点光,对赵清雅可望不可即的希望。
她忽然笑了,静静上前,对着他的侧脸欢喜的说道,“庭远,告诉你一件很好笑的事,我让赵清雅写我们的请帖,她很认真的写完了,我让她帮我挑选礼服她也很认真的挑了,甚至我态度很拽的命令她去帮我取相片她也去了,她还一脸喜悦郑重其事的交给我,连打开看一眼的冲动都没有……真是傻瓜,你说好笑不好笑?”
“所以呢?”他定定的看着她,容颜有些不清晰,只有身后大团大团的萤火虫点缀在漆黑的夜里。
“所以,我们的定婚典礼也该取消了,”闵娴雅带着一种脉络清晰的疼痛语气,明明那么难过,却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
她垂下眼帘,一滴泪从腮边滑落,“庭远,我,姐姐,我们帮了你最后一次,如果连订婚都不能触动她的话,那真的是没希望了,我们都放弃了,你也应该放弃了,庭远,答应我,不要再为她做傻事,她没有任何感觉,她早已不是当年的她,她已不再爱你。”
他避开她的眼睛,遥望着大海,那怅然若失的神态闵娴雅并不陌生,她不止一次瞥见他这样凝视她的影子。
“她还是要走么?”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
闵娴雅怔住了,不忍说出这个答案,但最终她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也好,”他点点头,转身的叹息好似在说服自己接受现实,“走了也好。”
“庭远…………”闵娴雅抱着相框,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他目光落在那个被白绸蒙起来的相框上,疑惑的问。
“这个……呵呵,”闵娴雅手指一动,解开了白绸打成的蝴蝶结,海风迅速吹走了那片轻薄的纱,露出一副美丽的景色,青山绿水中有一片浅的小雏菊,煞是好看,“上次去丽江拍的风景照,觉得挺美就洗出来了,怎么样不错吧,算起来我玩单反也好多年了……”
“恩,是的,”他赞许的点点头,“很好看。”
“真的吗,你喜欢吗?”闵娴雅受惊若宠的拿出手机,“我手机上还有好多,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全部都发给你…………”
“不用了,”他推辞,往前走去,“我们回去吧。”
“庭远!”闵娴雅冲上前去从后面紧紧抱着他,腮边的泪水不停的滚落,在水天一色一望无垠的大海边,在萤火虫不停飞舞的夜晚,她哽咽着说,“为什么要拒绝我呢,别说是照片了,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可以摘给你的呀。”
他怔住了,空气忽然死一般的安静,那些咸腥的海水夹杂着潮湿的回忆,劈头盖脸的扑面而来。
他在汶川的废墟上不止一次见过天上最孤单最明亮的星星,也无数次想象过远在大洋彼岸的赵清雅要怎样才能为他摘下来那颗最想要星星,虽然知道她一向喜欢夸海口,但在某段时光里他还是坚持她对他是真心的,因为真心是无法伪装的。
若时光倒流,他好想对她说,请为我摘下那颗北极星。
让它指引你前行,让它带你回到我身边。
可是,最后的最后,她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眼神里透着生疏冷酷的女人。
他平静的转身,摆脱了她的束缚。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他很抱歉的低下头,
思绪飘远,眼中渐渐升起雾气,他一字一句的告诉她,“你对我说的话她也说过,你为我做的事她也为我做过,再一厢情愿的去相信未免就太愚昧了,对不起,还是那句话,我不能接受你。”
闵娴雅愣在原地,半响,她倔强的拭去泪水,笑着撇过脸,“干嘛,不就想给你发几张照片嘛,说得这么绝情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