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打断道:“那么立场是什么?道门是否要公然支持塔万廷的行动?”
齐玄素没有动怒,心平气和地继续说道:“我站在这里,代表道门,不会谴责任何人,如果要谴责,那么我们只会谴责那些真正做出了恶行之人……”
“齐真人的意思是,哪怕塔万廷肆意屠戮平民,罪大恶极,道门也不认为这是恶行?”克拉克再次打断。
齐玄素不理会这个问题,平静反问道:“我们中原讲究一个追根溯源,我想请问这位记者朋友,为什么要预设一个七十二小时的前置条件?为什么不往前追溯,在此之前的三个月以来,三年以来,乃至于三十年以来,又有多少新大陆的原住民惨死?难道他们就不是平民吗?你又因此发声过几次?你是否因此向圣廷枢机发出提问?每当有西大陆之人死去,你们就会来到玉京,询问我们的态度。可每当有新大陆原住民死去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去询问圣廷的态度呢?是不敢吗?”
克拉克涨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齐玄素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次伸手点名:“下一个。”
一个明显有着新大陆原住民特征的女子站了起来:“尊敬的齐真人,我是来自塔万廷的努蔓,我想请问齐真人,如何看待某些人口中所谓的‘冲突’?”
齐玄素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谈一谈塔万廷。在我看来,塔万廷与当年的黄巾大起义并无本质上的不同。当年的黄巾起义,也许参加起义之人愚昧、极端、暴力、落后,衣衫褴褛,使用各种农具,对抗身披甲胄、武装到了牙齿的敌人,还显得愚蠢;也许在某些人看来十分可笑,他们兵器落后,战术落后,能力落后,就像是未曾开化的蛮族;还有人认为这些参与起义之人,是被太平道蛊惑了,他们既不文明,也不理智,甚至脑子还不太清醒,不分敌我,不择手段,不分青红皂白,他们信仰的都是一些无法被理解的思想,甚至经常有人拿他们滥杀来说事。”
齐玄素微微一顿,骤然拔高了音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难道就要否定他们的正当性吗?有人说太平道用符水欺骗了这些百姓,可当时的朝廷就连这一碗符水都不愿意给。这些起义之人是因为自己的野心才拿起刀枪与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对抗吗?他们是为了占领土地、奴役他人、统治天下而战吗?不是的,他们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战。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就是杀猪宰牛,牲畜还要挣扎几下,更何况是人?”
“不过塔万廷与黄巾大起义还是有着一些不同,后者是内部的矛盾,是同一个族群内部,肉食者与平民百姓的矛盾。而前者,还有两个族群之间的矛盾,一方是侵略,另一方是反抗侵略,当自己的家园被外来者侵占,当自己族人的性命被无情剥夺,难道不应该反抗吗?”
“难道他们做出反抗的举动,发出愤怒的吼声,还要被认为是破坏了‘文明’吗?都要亡国灭种了,都要万劫不复了,还怎么‘文明’?难道要在墓碑上刻下‘至死文明’的墓志铭吗?”
“与其无声无息地窝囊死去,何不奋勇起身?中原有句古话,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不要问我反抗的意义是什么,反抗本身就是意义。”
齐玄素的话音落下,下面立时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名为努蔓的女子激动得脸颊通红,甚至是流下了两行热泪。
在座的西道门和塔万廷代表更是直接起身,以此来表明自己对齐玄素的敬意。
掌声持续了很久,一浪接着一浪,经久不息。
齐玄素待到掌声稍稍停歇,继续说道:“我刚才就已经说过,道门始终站在公理和正义这一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道门始终代表了世界文明的高地。我们呼吁以更为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问题,但我们也不反对行使必要的正当权力。”
“关于这次所谓的‘冲突’,我认为还是要往前追溯,看一看到底谁是对的,而谁又是错的,然后再来下定义。”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在关乎到生死存亡的问题,是容不得半点模糊的,更是不容颠倒黑白的。我们中原天朝,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亡国亡天下的经历,所以我们对于这一点感触极深,因为历史经验的教训太深刻了,是用数以千万计的性命换来的经验,血的教训,如果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不能秉持一个坚定的立场和态度,那么必然会亡国灭种。”
齐玄素结束讲话之后,下方再次响起激烈的掌声。
毫无疑问,齐玄素的这次表态,会给他在塔万廷和西道门树立一个十分正面良好的形象,会有利于他在新大陆开展工作。
这次记者会结束之后,齐玄素也要离开玉京,赶赴新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