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也不复杂,想要拿到足以扳倒王教鹤的切实证据,最直接的突破点就是一个“钱”字。地方势力盘踞一方多年,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凭的是什么?是忠诚?是义气?都不是,是利益勾结。只要涉及到利益,必然绕不开一个“钱”字,涉及到钱,又绕不开太平钱庄。
婆罗洲道府的贸易,多半是要在南洋总号走账的。
此时齐玄素只有两个感受,一是太平钱庄的傲慢,二是婆罗洲的水深。这一次,真要能扳倒了王教鹤,所牵扯的人之多,恐怕要超过两次江南大案的总和,可不是死一个二品太乙道士就能草草结案的。
当天下午,甲寅灵官也到了狮子城中。其实他算是此地的常客了,一个月总要来上几次,不过这次是专门为了齐玄素而来。
在林大都护的安排下,齐玄素与甲寅灵官进行了一次密谈。
丁丑灵官一直跟在兰大真人身边,大多数时间都在升龙府,所以对于爪哇国这边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甲寅灵官则不然,他虽是领兵之人,但长期驻守旧港宣慰司,与狮子城是邻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于各种情况还是知之甚详。
两人略微客套之后,齐玄素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海贸方面,有没有异常?”
甲寅灵官已经摘下了头盔,半白的头发丝毫不乱,嘴角笑着,眼中却无笑意,说道:“我是个领兵打仗之人,为道门冲锋陷阵,兵事上的东西,我还知道一些,谈到贸易,那就是一窍不通了,齐次席这是问道于盲。”
齐玄素也不着急:“那就请大将军说些知道的事情。”
灵官不是道士,也不是黑衣人,不过因为其职能与黑衣人十分类似,都是带兵打仗之人,故而道门中人在私下场合也会尊称一品灵官为大将军,多少有些奉承的意思。
一品灵官等同于二品太乙道士,齐玄素还是三品幽逸道士,从品级上来说,是不如甲寅灵官的,又有求于他,故而用了“大将军”的称呼,若是兰大真人,一般只会称呼“甲寅”。
“不敢当齐次席的一声大将军。”甲寅灵官摆手道,“我只能告诉齐次席,最近海上风浪大,经常有沉船,仅就去年一年,便沉了十一艘大船,快要是一个月一艘了。”
齐玄素微微点头。
这里的沉船当然不是飞舟,如此大的货运量,不可能靠飞舟来运载,必然是海上的商船,这样的船遇到风浪沉了,也在情理之中,属于正常损耗。正常情况下,玉京不会在意,更不会追究。不过一年沉了十一艘大船,就有些过分了。或者说,有些异常。
齐玄素道:“看来这里面有猫腻。”
甲寅灵官笑了笑:“我只陈述看到的事实,具体情况,还要齐次席具体分析。”
齐玄素转而问道:“这些沉船涉及到的账目是不是都在太平钱庄南洋分庄总号走的?”
甲寅灵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齐玄素又问道:“南洋分庄总号在里面有截留吗?大将军只说你知道的,或者推测的,我自会判断。”
毕竟钱庄不是道府,甲寅灵官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据我所知,南洋分庄总号的胡辅理还是识大体的,只是迫于形势和人情,不得不为方方面面走账,并不在里面赚钱。”
齐玄素问道:“这太平钱庄的账目,是不是胡辅理亲自掌管?”
甲寅灵官又沉默了片刻:“胡辅理是个聪明人,既然不在里面赚钱,那么他怎么会亲自沾手这些事情?必然是要设个遮挡,把自己隔离开来。我听说,这里头的账目都是他的副手在管。”
齐玄素眯了眯眼:“副手?”
“姓周,叫周永河。”甲寅灵官道,“对了,他也是万象道宫出身,说不定还是齐次席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