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梦里的画面

辽河源的风光有种独特的辽阔而近乎忧郁的气质，非常容易感染置身于此的人。河水很清也很凉，周围的景色给人的感觉好像加了滤镜，即便阳光明媚看起来也有些暗，色彩远不如江南明亮，如同梦里的画面。天空也更加低，云朵经常是固定的,既遥远又很近的样子，有些虚幻。在河边随手拍张照片就是一幅画，都可能带着俄国上两个世纪风景油画的风格，寂寥而苍凉，有种回到过去的不真实感，十分奇异。东北的外景并没有江诗语的戏，她也跟着来了，协助刘漫承担了不少制片的工作。另外她也背着台单反相机拍了大量照片，感叹这里风光独特。杨树指挥摄制组拍了大量风景,作为空镜在影片中穿插用于回忆中，原始荒凉的景色与城市学校混剪在一起，营造一种巨大的反差，同样有一种异世的不真实感。这部分真正带剧情的镜头没几个，一段是刘漫骑着自行车经过河边，杨树骑车追上来，恶作剧在她头上套了个纸袋。另一段是刘漫站在河边，杨树远远看着她，想搭讪却下不定决心。剧本定稿之后，秦姐的经纪们与杨树也讨论过，试图在影片中尽可能地植入广告。比如刘漫在河边骑自行车，经纪们就建议改成骑电动车，杨树也骑一辆同牌子的赶上来。这建议被杨树否决了，这样的环境两辆电驴飙车，简直太煞风景。如果非坚持自行车，当然也是有的,然而杨树又不同意给品牌logo单独一个镜头，最终也没谈拢。经纪们神通广大,进而又提出套在刘漫头上的那个纸袋，可以用星巴克的，对方愿意赞助品牌袋子以及一笔广告费。类似的神操作很多，如果杨树同意，这部电影可能会被插满广告，真感谢厂商对他的盲目信任。秦姐说也不是盲目信任，现在广告业竞争也非常残酷，良好的推广渠道少而财大气粗的厂商多，必须得见缝插针吸引顾客，杨树有过上亿的作品，仅这一条就达到了植入广告的门槛。敢在电影里如此肆无忌惮植入广告的，世界上只有中美两家，当然也因为别国的市场太小，这么做犯不上。虽然二十多天过去了，杨树的伤愈合差不多了，但胳膊还是得吊着，拍戏的时候拆了，每到这时看着竟然有些悲壮。“有些演员割破手指、淋点雨就哇哇叫,你们看看杨导，胳膊断了照样上阵拍戏。”“你说的那是网红,别乱用演员这两个字，咱们杨导这样的才对得起这称呼。”“杨导的胳膊到底怎么断的？”“外景采风时骑自行车摔的。”“牛逼，你们看他现在骑得多好，一点心理阴影也没有。”马屁拍得令杨树惭愧，或者哪天应该再爬一次香山，把心理阴影彻底消除了，那才是真正勇敢的人。白天拍野外，晚上剧组住在ly市市区龙首山下的宾馆里。杨树和刘漫、江诗语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很少外出都呆在房间里，大量时间都在讨论发行的事。《世界奇妙事件》的发行很顺利，拍完了送到各线上平台审核通过就播出了，然后就财源滚滚了。看着很容易，然而现实远没有如此美好简单。2014至2015年是比较特殊的年份，线上媒体爆炸式发展，新增优质内容根本不够用，弄个平台总得不断推出新东西，炒冷饭没几下就凉了。实际上2016年之后播出的门槛就越来越高，对体裁和时长的规定也越来越细，几年后甚至有饱和的态势。《世界奇妙事件》生逢其时，质量也真的不错，而且有《拼桌恋人》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各平台一声不吭就收了。这并不表示好坏都能赚钱，实际上同期也有大量作品达不到播出水准被各平台拒之门外，这情况和写出小说没有地方发表、或者发表无人问津是同样道理。《天国情书》立项之初，关于发行的讨论就没有断过，随着开拍谈得越来越多。拍一部电影就如同制造出一个商品，造好了就得寻找作为经销商的发行方，然后发行方想办法推销给零售商院线，找个好的发行商当然非常关键。04年后电影市场改革，不再是中影集团一家说了算，与许多人想象不同，大陆目前的发行公司很多，大大小小有数万家，不过绝大多数有名无实。国内目前主要有三类发行公司，一类是凭实力做大的着名发行商，要么拥有极强的广告电视传播力，要么在院线上占有优势，前者的代表是近年佳绩不断的光线传媒，后者的代表是万达、华谊、博纳等拥有自家院线的大公司。第二类是一些中小型发行公司，这类公司发行电影往往只能看片子的实力和阵容，不是名导明星的作品基本不考虑。第三类就是中影，作为国内最大的发行商，中影每年的发片数量最多，其组建的七条电影院线票房约占全国市场份额的一半左右，而且基本垄断了国外电影的引进代理权。杨树当然希望《天国情书》能凭借实力以及市场前景和中影合作，退而求其次是光线传媒、万达等着名发行商，反而是那些只捧名导明星的中等公司不用想了。发行商可以分三类，其实电影也可以根据发行商的重视程度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大明星大导演大制作，投资过亿，宣发费充足的的拳头潜力精品。第二类是大明星小导演或者小明星大导演出品的中制作，这类基本都是有风险的试验产品；第三类就是小成本电影，没有名导和明星，投资也不大，通常很难全国院线发行。《天国情书》正是小成本电影，投资千万，即便加上百分百的宣发费也只有两千万，仍是小成本。而且杨树和刘漫、江诗语只能算业界崛起的新星，和大牌也还差着大段距离。好在《世界奇妙事件》收益不错，这是他们目前最大的优势。和网剧一样，2015也是神奇之年，去年国内电影年度总票房差不多290亿人民币，而今年大爆发，到目前八月底就已经超过350亿。如果稳定不出大问题的话，全年450亿已不是悬念，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电影市场，傲人的成绩令全球咋舌，但也激励着更多资本涌进来分蛋糕，以后的竞争会更加激烈。这段日子三人经常聊发行的问题，畅想各种可能性，设想如果需要时能通过什么人找到什么能帮忙的人。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明白空口白牙说这些没有多大用，只不过是释放焦虑消磨时间的手段。影片还没拍出来，就像手上没有产品，这时候找哪个经销商都没意义。连谭盾老师是否答应作曲都要先，经销商也一样，人家也是要赚钱的，产品不好托什么人都没用。反过来道理也一样，市场上并非一家发行商，只要产品好，按道理能找到识货的人。但这是按道理，世上的事未必都讲道理。杨树当然希望和中影合作，毕竟人家占了票房的一半，这就像网上卖货找淘宝，有绝对的市场优势，退而求其次才是京东、唯品会、拼多多。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谈天说地，别的效果未必多大，倒是在压力下越发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不过焦虑也是有限的，《天国情书》有后路可走，奇妙的工作室凭《世界奇妙事件》已经与各大平台打下很好的合作基础，院线走不通可以回归网络上映。不过网络电影的收益要低得多，因为烂片实在是太多，口碑一直比较差，能过五千万就算非常好的成绩，动辄几亿想都别想。但也有例外，比如几年后徐峥的《囧妈》因为瘟疫无法上映，就以六亿多人民币卖给字节跳动网络播出了。在辽源拍了三天，而后转到长春拍郊外的田野、巨大的工厂以及成片的白桦林。在这里杨树拍了《天国情书》的第一张宣传海报，刘漫剪影站在西安大道的尽头，背景是巨大的落日。他让美工将太阳和光线p成了白色，如同梦里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