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闻牢外传来动静,帝君身边的侍卫走到牢前,将我一路押解到帝君宫中,那垂垂老矣的北韶帝君半倚在榻上,瘦弱如一具枯骨般。
“有人来求朕帮你。”他刚刚说完一句,便已咳了许久,喘了会儿气继续道,“却并非是太子一人,朕对你颇为好奇。”
我跪坐在地上,膝下没有稻草,却格外冰冷。如果替我求情的除了元郢还有其他人,我实在想不通会是谁,知我身份的,长公主和皇太后如今皆被软禁,会是皇贵妃么?莫不是她真的是
“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疑惑。”他咳了许久,“能让小子失去他一贯的沉着冷静,朕也是第一次见到政儿那副模样。高崎随后求见朕,便将这事情的原原本本禀告于朕。”
“是高崎吗?”我这下更加困惑,高崎虽然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但是他究竟是否是受命皇贵妃才这么做的,我尚且不知。“您既然已知我身份,想必好奇的事与我和太子,以及南埕帝君皇甫宣之间的关系有关。如果我说,我并不知道太子会救我,是假话,但是高崎同样求您,我却真的很意外,所以对于高崎会说什么,我很难确定。”
病榻上的北韶帝君又咳了几声,声音低沉,如自语一般。“你这丫头,心思虽然缜密,却不够细心。你们真的太像了,都是那么的多疑,总是防备着什么。”
他说你们,是指元郢?
“朕与你的父亲,也算是旧识,若非凤遗亡国而四国接连而立,天下局势锋芒相对,朕同他说不准仍是老友。论及辈分,朕也算是你的叔父了。”他继续低语说着,眼神涣散,看起来很是疲惫。
我越来越摸不清头脑了,这北韶帝君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他与我拉进关系,以叔父相称,应该不会只是因为他亲切吧。“我不懂您的意思。”
“这天下,注定姓元。本就不该是他人的,朕虽立国多年,却一直在等待机会将天下交换元氏一族,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无法完成了,好在,能在闭上眼之前见到你,也算是上天昭示,乱世因你伏家而起,便由你结束了吧,希望你能诚心辅佐政儿一统乱世,重建凤遗。”
我抬起头去看他。
帝君却摆了摆手,“朕初立北韶之时,便已对前朝旧臣们起过誓,暂代元氏保管一方国土,必,归还。”
“所以,你知道元郢的身份。”我听到这里,也终于明白他说这番话用意了。
“政儿可曾告诉过你,他并非皇贵妃亲生,而是养子?政儿,本是朕的外甥。”
这下,我彻底蒙了。
元郢竟是北韶帝君的外甥?!
原来,宇文家并不止宇文慧一个女儿,还有一个长女,是北韶帝君宇文臣杞的长姐宇文妍。宇文妍十六岁入宫成为凤遗帝君的妃子时,宇文臣杞才不过九岁,宇文妍姿色绝然,天资聪颖而宠冠后宫。宇文家不过八品县丞,却因这一个女儿平步青云,结果,宇文家的老父亲竟然妄自非大,在一次家宴上对着朝中多位大臣自称国丈,自此遭到凤遗帝君的冷待。
宇文妍此时恰好怀有身孕,却因其父一句话而落得冷宫。那句话,便是“这凤遗的天下,终将有我宇文家一般的血脉。”她的父亲落得深牢之劫,帝君却从此不再见她,她在冷宫中郁郁寡欢度过一日又一日,结果,是父亲病死于深牢的消息,使她早产并且导致了大出血。
孩子是生下来了,宇文妍却离开了人世。或许是因为昔日的情意和愧疚,帝君下旨立她的孩子为太子,那,便是元郢。
宇文家接连两人离世,却并未如他人所猜测的那般从此没落。只因为尚有一丝血脉留在人间,注定日后为王,原本在流放中的宇文一族终于回归故土,宇文臣杞在朝中谋得一闲职度日。
然而,伏家却彻底覆灭了宇文一族的命运。如果不是伏家串通多人兵变,颠覆了凤遗元氏的政权,元郢或许已然登基为王,宇文一族翘期盼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伏家一夜之间叛变,那一场持续了并没有多久的战争,很快成了一边倒的局势,本该毁在那场叛变中的三个命运,宇文家的命运,元郢的命运,元郢与我的命运,可是多年后,伏家的报应来了,若不是因为那受人觊觎的权势,或许伏家的人还可以安度个晚年。宇文家的命运不曾被毁灭,反而自拥一方自立为王,元郢的命运也不曾受到太大的影响,却注定了他要历经波折,用自己的能力一统天下,而我与元郢之间的命运,却因为彼此的执念,而继续羁绊在一起。
原来,元郢改姓宇文氏,不过是随了他母亲的姓氏。
而这一切,宇文家的人都知道,我终于可以理解,为何元郢明明是养子,却可以得到长公主全力扶持,与皇太后毫无间隙。
“这些事,皇贵妃并不知晓。”帝君又嘱咐了一句。
“是因为,我是伏家的人,您才放我出来的吗?希望我替伏家还债。”我虽然不确定,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这丫头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他却突然训斥了我,“你这丫头太狠了,要是看到政儿的那副模样,是不是还能问出这句话来。”
我却隐隐心痛了一下。“可是高瑾怡作证,一口咬定我杀了高家的二小姐高姝瑶,而现在我并没法办法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您怎么会因为他求情就放了我。”
“这并不只是政儿替你求情,而是有人替你把罪名顶了。”
我细想了一下,“是高崎?”
高崎在元郢之后求见北韶帝君,不仅仅是将我的身份告知,更亲自将杀害高姝瑶的罪名担下了,他作证说我并没有杀害高姝瑶,而是在当天宫变之时,他错手误杀了她。
他又为何这么做?除非,高崎是帝君的人。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他也是假意埋伏在了皇贵妃身边,或者,根本这一切都是受命于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