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我背脊即刻有一种阴冷至极的感受。我微微侧了侧身,然后,真的是他。
二哥勒马扬刀,兄弟们即刻停下砍杀的动作。抬腿从马上跳了下来,朝我走来,“老九,回家了。”
“他们为什么喊你殿下?”我不理会二哥,只是看着元郢,僵硬的问。
元郢看着我,一双眼睛变得越发灰沉,那本来该是我熟悉的深灰色,可是现在,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我并不能猜想出整件事完整的真相,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只是在一刻,我听着那一句殿下,格外心寒,没理由的难过。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因为一句殿下,就觉得天都塌了。
我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始终无能为力,任我劲儿使到极限也无法挣脱。
凤鸣剑出鞘,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砍断他拉着我的那只手。只是剑锋已然接近我二人双手的时候,我变了主意,直直朝自己的手腕砍了下来。
寒光一挑,凤鸣剑飞了出去,插在远处的墙上,发出一声无力的撞击声。我根本没有看清楚,他是如何空手将我的剑弹出去的,只听得他那一句决然的,“不放。”
“殿下,皇贵妃娘娘请您回宫。”那人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高声说道。一众铠甲军接连拜倒在地,场面甚是壮观。
他朝我走来,我本能后退。他再走一步,突然拉了我一把,我没有退。
元郢俯身在我耳边,低声说,“等着,宫黎会带你到我身边来。”他放开我,转身向着那群人走去,直直跨上那匹高头大马,看都不看我一眼,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他就这样,留给我一个背影。
手腕有些疼,有浅浅的红印子,他放开的地方似乎在冷却一般,我心里却有些东西上不上来下不下去。
“你心动了。”铠甲军随着他而去,二哥走到我身边,他径自说道,他的嗓音依旧沙哑的骇人,不是问我,只是一如既往的下着结论。
他黑麻布遮去的半张脸边缘,还看得到灼伤的痕迹,我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你没有否认。”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元郢消失的背影,有几分像是在警告我,“小心点。他是宇文政。”
宇文政?!
“丫头,”二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喊我回神,“你现在,还可以选择你想走的路,但无论你想要怎么做,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
宇文政?宇文政手腕有种冷冷的抽痛感,我下意识的注意到,他当初带在我手上的那串珠串,此时此刻,发着幽幽的光茫,显然,二哥也发觉了,但是他没有让我即刻做决定,只是很深很深的叹了口气,年近四十却突然有一种苍老感,“二哥,我想继续查下去,这件事还没有完,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背后藏了跟我有关的纠葛。”
二哥沉默了很久,他先是转开了目光,挥手让兄弟们先自行散去疗伤清点,然后无力得点了点头。“二哥陪你走一趟。”
我松了一口气,看他那副凝重的神情,我本来以为他会试图说服我,但是他没有,他也没有承认我现在要做的事是对是错,但是他选择陪我去面对。
在寨子里,二哥是我一向敬畏的人,他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成熟魅力,很威严,很慈爱,很有原则,他说话很少,却字字有力,他是我们九个里最沉默,却最厉害的人。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会面临什么,只是隐隐有一种感觉,故事开始了,由不得我再退缩,我想要回家,所以必须去面对。
“虎子!”傍晚,我们在城外一处树林里落脚,点燃了篝火,二哥将手里的树枝丢进火焰里,喊来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他看了看我,继续跟虎子交代,“天亮以后,你带兄弟们先回山,我陪老九走一趟。”
“二爷。”虎子有些惊了,他看了看二哥,又看看我,“二爷,九爷,我跟你们一道走。也好帮你们打点一下。”
二哥摆了摆手,他脸上的黑麻布映着火光,那藏在布下的伤疤若隐若现着实骇人,“虎子。你办事,我放心,你带兄弟们回山,山里没人不行,一旦有情况,老大老六就算本事再大也束手无策,你且安排两个放心的兄弟跟着我和老九罢了,我们走一趟,速去速回。”
虎子犹豫了一下,很慎重的想了想,点了点头,“成,二爷,那我让田嬴骆攸跟着您。”
二哥初听这两个名字时,稍稍有些慌神,然后侧目扫了我一眼,郑重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田赢骆攸,是一直跟着二哥闯的兄弟,我记得是在我入了山寨之后的三四个月时,他二人一起上的山,田嬴是个哑巴,但是力气极大,他单手就能举起演武场上五六百斤的石狮子,是个闷货,五大三粗的。而骆攸是个乍看之下的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天到晚背着一竹篓,爱说爱笑,跟寨子里的人都能熟络的侃几句,可实际上,他既能下毒也能治病,徒有个文弱的样儿罢了。他二人一同上山,田嬴只听骆攸的话,也只有骆攸能看到田嬴不说话表达的各种意思,他们二人一直跟着二哥混。
“二哥。”我看虎子离开,周围也没什么人了,才缓缓开口,“我遇见了乔将军的夫人,我以为她是韩氏,结果她是凌珍珍,后来我以为她是凌珍珍,她又成了韩氏。她告诉我,她认识我,我是东伏那位昭华郡主。”
在我说到乔将军的夫人时,二哥有些走神,即便只是一瞬间,那也不是他以往会出的差错,他一直以来谨慎,而那一刻的恍惚间,他绝不像是在盘算什么,迟了,他语气有些生硬,“她为何这么说?”
“她说东伏现在的那位太后,是她西夷的人,她曾经跟她父亲一起去东伏的时候,见过我。”我有些气馁,目前所知道的可用信息实在太少了,我根本无法判断出事情大概的真相,就好像自己晕头晕脑的撞进了一个蜘蛛网里,顺着一根就要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一根一根的,都可能跟我有关系,托着下巴,有气无力的抱怨道,“我现在都怀疑,我自己到底是谁了。那位东伏郡主到底什么来头啊。”
“东伏昭华郡主,闺名伏音。她还未出世时,天下更不是如今这般不堪,那时没有四国,只有凤遗。凤遗盛世,传位四百余年,历经十六位皇帝,据说,凤遗开国的皇帝,乃是上古神凤与凡人所生之子,朝内富饶至极,天下太平。然而,伏家朝上得皇帝隆宠,让国师为那尚在腹中的孩子批命,”二哥的声音已经刻意压低,只是他原本嘶哑的嗓音在这夜里听起来,多了些惊悚,“伏家有女,必取天下。妖娆天命,祸起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