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驶向卡塞尔预科班校区的小车里,路明非已经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卡塞尔大学的预科班虽然是和北大附中合办的,但是本质上还是为了让不符合入学年龄的混血种学生们提前熟悉混血种的社会,所以……卡塞尔预科班会和其他正常班级处在同一个校区吗?
当路明非在苏晓樯锋利的目光中走进驶向北大附中卡塞尔校区的校车时,他知道,他摊上事了。
墨绿色的小车稳稳地停在郊区的一所建筑群前,穿着墨绿色制服的司机转过头,对着路明非彬彬有礼道:“这里就是卡塞尔预科班的校区了,同学,可以下车了,祝你在这里的学习生活愉快。”
“谢谢。”
路明非点头致谢,拎起行李箱,从铺着红色真丝垫子的座椅上起身,向着车门口走去。
由于新生的入学季已经过去了,所以这辆校车里只有他一个学生——非要说的话还可以加上他脚边的啸天。
“走吧,啸天。”
路明非走出车门,啸天紧随其后,校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岁的男人。
他竖着一丝不苟的背头,头发虽然没有上头油,但是依旧柔顺而富有光泽,五官英俊,皮肤白皙地像个女人,在并不算旺盛的阳光下撑着一把大黑伞,伞头是银质的某种动物头颅,看起来像虎,但又有些细节上的区别。
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颜色极浅极淡的奶白色眼瞳,几乎和眼白融为一体,乍一看多半会以为他是个盲人。
辨认了一下男人的样子,鲜明的眼部特征让路明非立刻确认了他就是副校长发给自己的资料中的入学接待者,于是主动向他走过去。
男人也向着路明非走过来。
“你好,”男人一手举着伞走到路明非面前,露出礼貌儒雅的笑容,透出一股子文人的书卷气,主动对着他伸出手,手指修长缺布满细小的疤痕,“你就是新来的交换生路明非吧?我是负责帮你办理入学手续的老师,你可以叫我孙老师。”
“孙老师您好,”路明非和孙老师握手,感觉他的指骨骨节异乎寻常地僵硬,“我是路明非,麻烦您了。”
“这是你养的宠物吗?”
孙老师低头看向啸天。
“是的,啸天是我之前捡回家的流浪狗,”路明非道,“学校里应该是允许养宠物的吧?”
“学生宿舍里是不可以的。”
孙老师摇头。
路明非有些苦恼。
“但是你不用担心,你不住学生宿舍,”孙老师话锋一转,“或者准确点说,你住在独栋的别墅宿舍,别墅宿舍里是可以养宠物的,甚至还有专门的狗舍。”
“别墅?!”路明非震惊,“待遇这么好吗?!”
“说是别墅,其实也只是一栋小别墅而已,毕竟从设计上来讲是单人别墅嘛,”孙老师道,“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是一件不少的。”
“走吧,我先带你去你的宿舍,”孙老师道,“你先把带的行李都放好,然后我再带你去做入学登记。”
“其他学生也有别墅宿舍?”
路明非拎着行李箱跟上孙老师的脚步,向着校内走去,啸天跟在两人身后。
“不,据我所知,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有别墅宿舍的学生,”孙老师摇头道,“实际上别墅宿舍是高级教师们的宿舍,学生们都是住在宿舍楼里,两人或者三人一间。”
“两人间?”路明非瞪大眼睛,“还有这么人性化的宿舍?!”
“还有一些是三人间,不过三人间会比两人间更大点,”孙老师道,“也有少数单人间,是给一些特殊学生的,但是他们都没有你特殊,毕竟你和高级教师一样住独栋。”
“啧啧啧……背后有人就是好啊!”
路明非感叹。
“你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这种话在学校里很容易挨打的,”孙老师善意地提醒道,“你作为一个交换生,待遇比本校生好这么多,肯定会有人心生不满的,当然只要你入学的血统评级够高,他们就不会来找你的茬。”
“如果我是个完全靠着关系进来的废物,那他们对我心生不满甚至来找我的茬很正常,那算我活该,就像留学生单纯靠着外国人的身份在国内享受有待一样,哪天被人蒙上麻袋打一顿也是自找的。”
路明非笑道:“不过我和那些靠着身份或者关系得到优待的废物可不同,我是靠实力得到优待的,有人不服,我用能力让他们认可就是了。”
“难怪总校那边对你赞不绝口,”孙老师也是笑道,“在你这个年纪有这种心态和气魄的学生,我执教二十五年也没见过几个。”
“二十五年?”
路明非有些惊讶地看了孙老师一眼。
“混血种的年龄不能完全用外表来判断,这可是常识哦!”
孙老师科普道。
“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我只是有些惊讶,”路明非道,“您这样的老教师居然会被派来接我,我还以为您会很忙。”
“没那么忙,学校是半放养制的,”孙老师道,“天才有天才的教育方法,应该给你们更大的自由成长空间。”
……
在别墅宿舍里放下行李,路明非跟着孙老师走进一座粉刷成浅蓝色的小洋楼里,然后在走廊里拐了几个弯,走到一扇门前。
“林老师,”孙老师轻轻敲门,手里提着直到进楼前才合拢的黑伞,“我带新生来登记了。”
一阵平缓而有节奏的高跟鞋踏地声从门内传出,然后门被拧开,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穿着白大褂,盘着头发,带着眼睛女医生,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试管,试管里是半透明的浅红褐色液体。
“你就是上面点名的优秀交换生?报告里说你是很少见的自然觉言灵的混血种,”女医生打扮的老师,对着路明非点头道,“我是负责对你的言灵进行登记的老师,你可以叫我林老师。”
“我刚刚在做实验,就不和你握手了,”她举了下手里的试管:“我先去洗个手,你们先进来等一下吧。”
女人说完话,转头走回办公室,路明非和孙老师对视一眼,孙老师会给他一个“没问题,情况正常”的微笑,拉着他进去。
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实验室,各种路明非认识或不认识的器皿和仪器乱而有序地摆放着。
“老师,咱们不是应该先做信息登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