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出逃过,回娘家。这样小的城市,不开化的年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能离婚。那个男人也口口声声说,会对我妈好,以后不会打她,甚至,跪下来,求她回去。她心软,她回去。可狗改不了吃屎的,喝了酒,他照样打。他把自己的无能发泄在更无能的我和我妈身上。他可以拽着我的头发在地上拖,他会用脚踩着我妈的头骂。尊严,我们在他面前没有尊严。”
姜一攥着拳头,仿佛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她的语速不断加快,赵正喊她妄图打断她,她却浑然未觉:“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记得。他又喝多了,他甩我耳光,也打我妈,我妈护着我,可她越护着我,男人就越生气,他拿着啤酒瓶砸下来,被我妈挡住,啤酒瓶碎了,可他还要打,用那个裂开的粘着我妈血的啤酒瓶要打我。他们争抢起来,一切都乱套了,他们扭在一起,到处是破碎的声音,巨大的痛苦的叫声,然后,安静,死一样的安静。我站不起来,我爬过去,我看到一把刀,插在男人的胸口。我看不到他的脸,可我知道,他死了,他死了。”
“那一刻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我太开心了!我太开心了!我妈就跌坐在那里,发愣,可是我笑了。”
“姜一,别再想了。”他抱住不自觉颤栗的她,眼中闪着癫狂的她。
姜一已然控制不住她自己的措辞,忘了该粉饰该挽留,这被她强压在心底的诡秘心情一旦寻找到了宣泄口,就再也停不下来。她只抓住他的手臂,用最苍凉的声音,问他:“赵正,我妈杀了我的亲生爸爸,我却笑了,我恨不能放鞭炮一样地高兴。这样冷血变/态的人,你还会和她在一起吗?”